道:“趙先生對銀行業瞭解之深,麥某從未見過,以前莫非是從事過銀行業?”
趙東謙虛的笑著搖頭,麥公子高看他了;其實要論實際操作的本事,他還真未必趕得上眼前這位,只不過這個年代很多東西都只是萌芽,經濟學理論要到二戰後才比較完善,這其實是時代的侷限性,不能說麥公子水平不行。
“趙先生,”麥之白思考片刻,接著說道:“依你剛才所言,莫非這銀行做不得了?楊氏家族的聚興誠銀行為何會做得風生水起?”言下頗有遺憾之意。
“就像剛才所說,有利潤空間,必然會產生投機;而有投機,則必然會有風險;以目前我中國局勢而言,風險還頗為巨大……至於聚興誠為何成功?那是因為聚興誠成功了你才會知道它。無數銀行、錢莊旋起旋滅,失敗的你看不到罷了!”趙東對聚興誠銀行的歷史還是知道一些的。楊粲三在這個亂世能把聚興誠經營到如此地步,堪稱人傑;只不過他的成功別人學不來罷了,這需要家世,資本,個人能力,當然還需要點運氣——換句話說,這種成功不具備普遍意義。
楊粲三苦心經營聚興誠幾十年,現在還是比較風光的時候。等到常隊長入主南京後,他備受官僚資本打壓,然後到了抗戰時期又遭一重擊,最後五十年代初期施行‘公私合營’——這最後一擊徹底斷絕了民資銀行生存的任何空間——這種生存連理論上都不存在了,到了這個時候,也就徹底結束了聚興誠幾十年輝煌、悲壯的歷程!與此同時,中國自洋務運動以來,蹣跚而行近百年的初步工業化也告一段落矣!
他淡淡的評論幾句楊氏銀行,然後話鋒一轉,說道:“其實,在下以為,麥公子是身在寶山而不自知啊!”
“是嗎?請趙老弟為麥某解惑!”
“麥公子可知道,錢莊目前風光,其實時日無多了;麥公子其實大可從錢莊的主業,比如小額存放入手,如此既不難著手,也規避了風險。”
“錢莊時日無多?何以見得?”麥之白詫異的說道;其實他從事銀行業的原因之一,就是感覺錢莊弊端眾多,相比之下銀行的執行要科學合理的多;不過即使是他,也從未想過目前把握川省金融市場的大批錢莊會‘時日無多’!
趙東苦笑一下,新式銀行取代舊式錢莊,對他這個後世人來說,實在是不需要多想的問題。
舊式錢莊為何會被淘汰,因為錢莊有其固有缺陷:比如存款期限短,週轉快,利率靈活;放款憑個人信譽和交情;主動上門服務方便客商;組織簡單,手續方便。這些缺陷其實可以歸納為一點:以人治而不是以規則治。而銀行正是為了替代這些舊時代的金融機構而生的。
趙東講完之後說道:“麥兄,眼下關於貴商號的銀行業務,我的建議就是一個字:‘熬’!”所謂‘熬’,就是做小額存放,這個和錢莊的主業是重疊的,但是銀行搞這個的效率甩錢莊幾條街,他對這個太有信心了!而且這裡還有一個背景:重慶自開埠以來,城市化是不斷加劇的;隨著人口流動增大,錢莊那一套靠口口相傳,憑交情和個人信譽的做法效率太低,早晚會被淘汰。而要逆轉這種趨勢,必須重新回到農業時代那種人口流動高度受限的狀態——錢莊本來就是為這種農業時代的狀態而生的——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因此,只要能‘熬’一段時間,生意上了正軌,銀行的效率遲早能體現出來……只要能‘熬’到那個時候,麥之白能發展多大不好說,但是壓倒錢莊一點問題都沒有——除非他腦袋受過傷!
可能是趙東關於錢莊和銀行的優劣講得太透徹,麥之白一下子就理解了:“好,趙老弟所談實在太精當了!說句實話,老弟你不做銀行業實在是可惜之至啊,呵呵!”
趙東只是笑而不答。他當然不能說自己的志向是做個軍閥,更何況現在說出來也沒人信啊!
第三十章 危險的徵兆(上)
恰在此時,一箇中年僕人在門口說道:“大少爺,老爺讓你過去陪客人談話。”
兩人同時看錶,居然不知不覺到了九點半,整整談了兩個小時。兩人相視大笑,頗有點相見恨晚、又惺惺相惜的感覺。
“趙兄弟暫在此處稍微歇息,麥某去去就會回。今日有幸得見,實在是不勝欣喜……待我回來咱們再續談,且寬坐,趙兄弟。哈哈!”最後這個‘趙兄弟’讓趙東聽起來格外順耳!
麥公子走後,趙東一個人在書房喝了點茶,自覺談了兩個小時,精神有些疲憊,於是開門走到院子裡觀賞風景。
後院的人不多,看起來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