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輕的豫王,大約也給他的好哥哥縱壞了吧?
我沒有看到在他身上看到屬於阿頊的那種溫雅有禮,秀潤可愛。
他拔出了他的寶劍,對著冷眼看他的初晴,對著一心維護我的姐姐,怒喝道:“給本王說實話,阿墨……究竟在哪裡?”
初晴懶懶散散地笑:“豫王爺,我所知道的,都已告訴你了。至於最近麼,我給魏人派去的男伶迷住,實在沒顧得上再打聽呢!”
那柄曾用來除強扶弱的寶劍,只輕輕一抖,便鑽入初晴肩頭。
鮮血溢位,緩緩洇開,如鳳仙,如薔薇,如芍藥,如牡丹,一點點越開越大。
“說,她在哪裡?”
豫王眼底,果然一派北魏皇親的凜冽和冷厲,連對付起一個弱女子來,也能毫不手軟,心狠手辣。
隨著劍尖的緩緩刺入,初晴已疼痛得屈下身去,猶自保持著很端雅的笑容:“你們……已再找不到彼此。阿墨……也不該為你這樣的人出現……”
言外之意,我聽得懂,我聽得懂呵!
我正眼睜睜看著,那把我以為的俠客的寶劍,一點點刺穿我姐姐的肌膚,血肉,骨骼……
死死拽住手中的珠串,加力,再加力……
嘩啦啦一聲,如流水迅速傾過,整幅的水晶珠簾被我扯落下來,散落的水晶珠子丁丁當當地在殿中的澄金地面上亂滾。
一滴滴,一粒粒,晶瑩剔透,在貴氣非凡的澄金磚上彈跳著,如同美人無聲垂落的淚滴,連破碎和悲傷也是種絕色的視覺享受。
我面前再無遮擋,如被剝光了衣服般站在了內外殿交接處的門扇前。
所有的目光,毫不意外地集中到了我身上。
豫王手中的寶劍終於垂落,眼睛裡有水晶的清亮,依稀又讓我見到那個在山道上一臉純淨將我打下馬來的美好少年,眼底乾淨到透明。
幻覺,都是幻覺。
我微微地笑,無力地向前拖動腳步,想去看看我那個給刺倒在地的姐姐。
豫王的唇張開,半圓的形狀,欲喚,卻哽住了般喚不出聲。
但另一個聲音,已在厲聲叱喝:“寶墨,回去!”
呆呆地轉過臉,看到了拓跋軻微微眯起的眼,瞳仁中的光芒危險而尖銳。
我很怕他,我真的很怕他。
站住身,我不敢再走,垂頭看到自己手中還傻乎乎地抓著兩串珠子,隨手擲下,便又見那透明的淚滴,在澄金的磚上彈起,落下,彈起,落下,滴溜溜地四處亂滾。
“阿……阿墨!”
豫王終於叫出聲來,寶劍咣噹落地,抬步便往我這裡走來。
斷珠簾,水晶舊啼痕(四)
“九弟站住!”拓跋軻喝止。
豫王不過頓了一頓,還是奔向了我。
我手指動了動,似乎想伸向他的方向,卻又頓住。
他是阿頊麼?我還是疑心。
豫王已衝上前來,穿過半個大殿,很快走到離我不過三五步處。
“拓跋頊!”有人森冷厲喝,一物飛快自御座處擲來,砰地一聲摔裂在豫王腳下,陶瓷碎片和淋漓茶水一起濺出,硬生生將豫王前行的腳步止住。
豫王臉色慘白,扭頭望向他的皇兄。
而我恍惚間終於明白了。
阿頊,拓跋頊,豫王,北魏皇帝拓跋軻的弟弟。
很荒誕,卻真實,真實如尖而薄的利刃,緩緩將心頭最珍惜的某處細細割開,一路劃下,銳生生地痛,卻又幹涸得滴不出血來,迫得我不得不張開嘴來,大口大口地喘息,徒勞地企圖在呼吸間帶走一些痛意。
是我的阿頊,可終究不是。
阿頊只是我無意在相山編織的一個夢,並不小心將夢延續到了相山以外。
該醒了,眼前這俊秀而殘忍的豫王,叫拓跋頊!
大殿中,除了我自己疼痛的喘息,慢慢迴響著拓跋軻不高不低的淡然話語:“九弟,她不是你的阿墨,她是蕭寶墨。”
拓跋軻的神情已是一派沉著冷淡的,談吐間眉目寂然無波,仿若剛才一怒厲喝出弟弟全名的男子並不是他。
侍女已經顫著手又送上一盞茶去,他也是若無其事地捧回了茶盞,靜靜撩著盞中的茶葉。
“蕭……蕭寶墨……”拓跋頊重複著,眼神從他的兄長臉上,緩緩又轉回我的身上,黑而長的濃睫顫動,眼底有水晶的流光晃過。
“她是阿墨。”他又踏近了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