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至極,自覺地起身告退。梅醞吹滅燈燭,也跟著退了出去。
原本紛揚的雪片化作了細雪,在院中積起了厚厚一層,迴廊下宮燈的光灑在雪地裡,平添了一份朦朧的美感。
梅醞將雪醅一路送到正院門口,直到雪醅對她擺手,才戀戀不捨站住腳,目送著雪醅撐起傘,身影消失在雪夜之中。
她轉身往歸於漆黑的東暖閣走去,步伐輕快,鹿皮靴子在階下的雪中留下兩行清晰的腳印。
西暖閣外的耳房中,喻和心中那根弦緊繃著,片刻也不敢鬆懈,聽到內室傳來響動,終究大著膽子上前推開了西暖閣的門,輕聲道:“皇上。”
理應早已睡下的年輕帝王站在窗邊,原本緊閉的窗子被他推開了一半,風雪吹入房中,細雪落在皇帝的發頂和睫毛上,一瞬間融化成水,在他鬢髮和長睫上凝起了細細的水珠。
皇帝聞聲轉過頭來,他只著雪白的中衣,風捲起他漆黑的長髮。黑暗裡,他的眼睛漆黑,嘴唇殷紅,像只棲息在黑暗裡的美麗豔鬼。
他漠然地看了一眼喻和,旋即又回過頭去。
喻和連忙搶上前去,被風吹得打了個冷戰,卻不敢直接上手關窗,勸道:“夜晚天寒,皇上保重龍體。”
口中說著,喻和朝窗外的方向看去,發現皇帝的目光虛虛落在雪夜裡,而他目光所及之處一片漆黑,正是已經熄燈的東暖閣。
喻和心中咯噔一聲,深深低下頭去,語氣卻沒有絲毫變化:“皇上且容奴才僭越,為皇上關上窗吧,郡主一向心疼皇上,若是皇上受了風,郡主又要擔驚受怕。”
皇帝突然開口了,只是他的聲音縹緲,似乎是在對喻和說話,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朕有一件莫大的心事,日夜縈於心懷,世間唯有皇姐一人知其答案,朕卻無法開口相詢。”
喻和壯著膽子抬起頭來,只見皇帝的目光彷彿也籠上了一層濃重的夜色,他深深垂首,恭敬道:“皇上與郡主是自幼相伴的情分,想必郡主定然願意為皇上分憂解惑。”
“是嗎?”皇帝輕聲道。
他的聲音太過輕飄,一瞬間就淹沒在了窗外的風聲裡。屋外狂風驟起,吹得門窗簷鈴俱都紛紛作響,滿地雪白隨風而起,席捲天地之間。
一蓬雪乘著寒風撲入窗中,數點雪片落在了皇帝的髮間頰邊,遇熱即化。他側首,左邊眼梢下一點雪片化為了雪水,彷彿眼中滴下一滴淚來。
皇帝的神情突然盡數化作了惘然。
他低聲道:“可皇姐的答案是什麼,朕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這一刻,這位從來運籌帷幄毫無破綻的少年帝王難得露出了藏在面具後的真實情緒。他揮袖,咣的一聲輕響,窗扇應聲閉合。喻和連忙將窗子完全關死,免得它被風吹開。
皇帝背身而行,厚重的帳幔層層盪開又落下,將他的身形完全遮蔽。
.
或許是夜間寒風太過凜冽,風聲一刻也未止息,吵得人難以入睡的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