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件一樣,都是用劣質腈綸做的。
“你看,我讓揚感到厭煩了。我這個人不停地說,思考,說,他感到厭煩了。但假如他沒有我,他又感到煩惱。”
她又重新讀米什萊的《直至流淚》,以及德 · 拉法耶特夫人的作品:“你看見她是怎樣追溯王妃的故事嗎?”
那年夏天,我在重新讀卡夫卡的作品,她說:“卡夫卡,是的,很入時,但他頑固得不那麼可愛。”
她給密特朗寫了一封信。她向我概述了信的內容:“打倒哀傷。讓金錢流通,因為它是動力。是的,當然,還有無產階級,但金錢也……”
她那種因顛覆和破壞而產生的思想,使她自然而然地向眾人發起挑釁:
“美國沒有知識分子。”
“?!”
“知識分子既不是專家,也不是政治家。而在美國,只有這兩類人。”
不過,她也駁斥眾人的觀點,說:“我的想法在任何方面都不從眾,除了在社會不公正方面。”
她對她邀請的一個朋友很惱火:“他很醜陋,煩死我了,到處跟著我。”
她想再在《解放報》開專欄,但她說朱利在電話中再也不理她了。
她睡得不好。很久以來,我們就在一起談論睡眠的神秘和反覆無常。但願能輕易入睡。頭腦因擔憂而沉重,因慾望而容易驚醒,這倒也罷了,但為什麼早上三、四、五點鐘突然醒來呢?那時,人們是多麼希望繼續睡覺啊!為什麼這匕首當胸刺來?是哪個敵人刺的?很久以來,我就想問問瑪格麗特和別的更難以入睡的藝術家。她拒絕回答。但有一天,她對我說:
“你知道,我思考過失眠這個問題,現在,我相信有些發言權了。你可以錄下來。”
“失眠損傷智慧……”
對她的採訪促成了一本書,《失眠頌》。我要歸功於她。
揚有時不辭而別。瑪格麗特剋制住自己的憂慮。她什麼都誇大,但這無疑是最大的憂傷,她加以保密。她沒有抱怨。
她記錄道:“我大聲地說著這一天,1981年6月15日,星期一,你在酷熱中永遠地走了,是的,我相信這次是永遠走了。”
從那天起,在兩年當中,揚應該是經常出走,又經常回來。有天晚上,他從特魯維爾打電話給我。他說,他去那裡是為了自殺。
我在筆記本里詳細地記述著那次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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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友杜拉斯 (十四)(4)
“勸揚要活下去,勸了兩個小時。他說他幾乎沒有生命的衝動。瑪格麗特給了他,但她會全都收回去,他不能再忍受屈服於她的權力之下。他不能再跟她一起生活,也不能自殺。因為這樣會使她傷心死的。他敢肯定嗎?她總是選擇自己,他回答說,頭腦非常清楚。她什麼都想要,或什麼都不要。半年來,他寧願什麼都不是。他整天在想一種自殺的方法。我勸他不要用羅伊尼奧爾1。我對他說我有一個最好的產品,希望他能通知我,假如他真決定自殺的話。”
“談話越來越投機,他脫口而出:‘瑪格麗特認為你並不是在寫作。’”
“揚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試圖彌補:‘她說你有勇氣,你還是會成功的。你們倆都同樣苛求,同樣刻苦。你們總得做點事。你們有同樣的道德準則:做。’”
“我開玩笑道:‘鐵的道德準則。’”
“我要他儘快回諾弗勒。”
揚對我說的話並沒有使我受到傷害。我知道真相。“寫作”意味著全身心投入。“入行”,這是他關鍵的詞,儘管我遇到過別的許多危險,但我不冒這個險。我太喜歡活動和瞬間的滿足,太害怕寫作那死一般的靜止。我保護自己,不受這巨大危險的侵犯。新聞工作和孩子們成了我的保護牆。我分享我的生活。一半生活,一半當作家。
一大早,我就打電話給瑪格麗特,通知她揚會來,她的不安只透過她的平靜表現出來。
“他跟你說什麼時候回來?”
“他沒有詳細說,但他會回來。”
她沒有再問。她極謹慎,這使我心神不寧。我建議白天過去看她。
“隨你的便。”
我有點尷尬地登上了通往舊磨坊的小路。她一點沒有指責我,但我在她眼裡,是見證揚的無情的人,這點足以使她不高興。
她坐在花園的一張長凳上。她說許多人喜歡整天坐在長凳上,但她不,和別人不一樣。她說揚和她應該自殺,還說她想象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