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痛苦為快樂。所以她讚美愛情,這可能會讓人深感痛苦。那是最折磨人的辦法。當她去找雅洛那個不忠誠的情人時,她說:
“我上斷頭臺了。”
她愛他。她像一個神秘的女人,輕快地走在交叉路口。
那年,奧萊麗亞的痛苦在特魯維爾等待著她。她離開諾弗勒的玫瑰,前往海邊的沙灘,前往無邊的大海。
再見了,“精神分析學家們”,她把他們扔在身後,頭也不回,就像她向印度###,向左派,向女權主義分子,向電影說再見一樣。這土地首先給人以希望,然後被水淹沒,被破壞。只有無法抓住的作品避開了她,因而也留在了她的身邊。
女友杜拉斯 (九)(3)
在特魯維爾,她不喝酒,她孤獨地發起了挑戰。寫作這苦行當重新開始了。她說:
“當我寫這些東西的時候,我發現我已開始寫《奧萊麗亞》了。”
她越來越經常地求助於上帝:“我信不過上帝,這是一個缺點;但我不信上帝,這是一種信仰。”她在她特魯維爾的陽臺上尋找上帝,摸索於天地之間。她只看見勒阿弗爾的煙霧和在海邊做餡餅的孩子們。她從眼前這無邊無際的虛空中得到了作品的內容。她成了奧萊麗亞,年輕的猶太姑娘。她18歲,她在世界另一端的海邊城市寫信。她說:
上帝和永恆之間的區別是很明顯的。如果沒有男人的這種原始的、器官上的痛苦,也就是說如果沒有任何辦法設想他所處的這種永恆,人就不會被創造出來的。他是在不可思議、無法認識和難以理解的基礎上被創造出來的。無窮無盡,寫作,就是表達這一點,生活中的人。這是一種非理性的嘗試。
如果只有理智而沒有激情,瑪格麗特就不能活下去。她再也沒有情人了。她殺了安娜…瑪麗 · 斯特萊特。她再也不相信電影。
比阿夫唱道:“沒有愛情,人將毫無價值。”1980年,瑪格麗特在特魯維爾毫無價值,假如她沒有透過《奧萊麗亞》,在奧萊麗亞身上認出了自己的影子。她既是那個年輕的姑娘,又是那個年輕姑娘的作者。一個對世界說話,另一個對一個男人,一個可能是情人的男人說話,而這兩人又混淆在一起。在她的作品中,總有這種悄悄的轉變和有時變向的彈跳。瑪格麗特讓我發現奧萊麗亞的收信者確有其人:
“伯努瓦,我應該會愛他的。”
她和他一起生活。“對遠離寫作的人似乎不可能存在的愛情,對寫作的人永遠是可能的。”她以奧萊麗亞為中間人給他寫信:“這個房間可能是我們相愛的地方,所以就是那個地方,我們相愛的地方。”或者說:“那是一種等待死亡而又不造成死亡的愛情。假如透過慾望體驗過死亡,這種愛情將永遠變得更為強烈。”
這種不可能得到的愛情——唯一可能的事情——使她恢復了寫作的力量,從而也恢復了生活的力量。就像聖人是上帝的說情者一樣,愛情是寫作的說情者。
瑪格麗特去世後,《電影手冊》曾問伯努瓦 · 雅戈,他們的關係究竟是什麼性質。伯努瓦只簡單地答道:
“她應該是愛我的。就像一個她應該有的情人。”
我打電話給她,打到特魯維爾:
“你好嗎?”
“很煩。”
“日子過得怎麼樣?”
“一點意思都沒有,煩中度日。”
“看書嗎?”
“看《聖經》。你呢?你得找回帕斯卡爾1的書,永遠不要丟了。”
她談起猶太人,說他們的屍體無埋葬之地,在地球上逐漸消失。
“死去的猶太人,到處都可以呼喚他們,找到他們,在河邊,路上,在首都。”
她談起集中營,談到那些內地的大陸,夏天如蒸籠,冬天像冰窟。離大海非常遙遠。
我覺得在特魯維爾,由於靠近水,她會感到很滿足。
“你不寫作?”
“寫,寫一點。很艱難。我們談點開心的事情吧,‘開心’,雞姦者從我們這兒奪走了這個詞。他們奪走了一切。而那是個很好的詞彙:開心。是啊,多好的詞彙啊。”
她笑了,露出那平易近人的笑容。
我在筆記本中找到了那段電話通話的記錄。我之所以記下來,也許是因為瑪格麗特不在諾弗勒,我想念她了。在她去特魯維爾之前,我記下的東西恰恰相反:“我有時走得遠遠的,甚至在談話談得正歡的時候,我讓自己充耳不聞,好像是為了聽不到她所說的話似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