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降旨修園,是為了娛養兩宮皇太后,皇太后召見內務府大臣,召見‘樣子雷’,親自畫了圖樣交下來,這些情形,你總知道吧?”
李鴻藻當然知道,隨即問道:“七月十八召見御前跟軍機,曾蒙面諭,停園工一節,轉奏兩宮太后定奪。想來皇上已經面奏?”
皇帝聽得這一問,立即顯出異常為難的神色,好半晌才說了句:“我不知道怎麼跟兩位太后去回。”
說是說“兩位太后”,其實只是一位:慈禧太后。皇帝處於生母而兼嚴父的慈禧太后的積威之下,常常嚇得連話都說不清楚,這是李鴻藻所深切瞭解的。
因此,皇帝的苦衷,也就從他的這句話中,表露無遺。李鴻藻當時在心裡就定下了主意,但不知道恭王等人的意思如何。不便在皇帝面前作何承諾,只這樣答道:“皇上的孝思,臣等無不體仰。容臣等密籌妥善辦法,必有以抒瘽慮。”
於是當天他就跟恭王談到皇帝召見的經過,恭王約了五御前大臣和全班軍機在鑑園集議。這一議,意見就多了,李鴻藻陳述的情形,為大家開啟了心頭的蔽境,為了匡正皇帝的行為,各種路子都走過,唯獨最主要的一條路子不曾去走——請兩宮太后出面干預,才是釜底抽薪,開啟僵局的唯一善策。
“我看,”恭王說道,“就煩蘭蓀擬個密摺,公上兩宮,大家看使得使不得?”
這正就是李鴻藻的主意,而且他也有了腹稿,不過在此場合,他不能不這樣說:“如何措詞,請先商量定規。”
“你看呢?”恭王反問一句。
“我以為應從理與勢兩方面立論,說園工不得不停的緣故。”
“好,請你先寫下來,看了稿子再斟酌。”
“不但論理、論勢,還要揭破真相。”文祥說道,“要說內務府的人,明知道工程浩大,完不了工,無非藉此敷衍,好從中上下其手。以‘西邊’的精明,當然不肯給人做斂錢的幌子。要這樣說,才有用!”
“是!”李鴻藻衷心傾服,“三哥看得真透。”
於是丫頭安設了筆硯,李鴻藻坐在一旁握筆構思。象這些奏疏,無須講求詞藻,只要說得婉轉透徹就好,因為李鴻藻把文祥的話,湊合他的腹稿,有了全篇大意,立刻文不加點地寫了下去。寫完看一遍,改動了幾個字,站起身來,捧向恭王。
“就勞你駕,念一遍吧!”
李鴻藻答應著,朗聲念道:“園工一事,皇上承歡兩宮皇太后,孝思純篤,未肯收回成命,而當此時事艱難,論理論勢,皆有必須停之者,敬為皇太后陳之:咸豐十年,文宗顯皇帝由圓明園巡幸熱河,為我朝二百餘年非常之變,至今天下臣民,無不痛心疾首,兩宮皇太后與皇上念及當日情形,亦必傷心慘目,何忍復至其地?且前內務府大臣文豐,曾殉節於斯,不祥之地,更非駐蹕所宜,此理之不可不停者也。現在西路軍事孔亟,需餉浩繁,各省兵勇,欠餉累累,時有譁變之虞,加以日本滋擾臺灣,勢甚猛悖,沿海各口均須設防,經費尚不知如何籌措?以戶部而論,每月兵餉,不敷支放,江蘇四成洋稅,已奏明停解捐輸,厘金亦已搜尋殆盡,內外諸臣,方以國帑不足為憂,而園工非一兩千萬莫辦,當此中外空虛,又安得此鉅款辦此巨工乎?此勢之不能不停止者也。
皇上當以宵旰勤勞,又安寰宇,仰慰兩宮皇太后之心,為孝之大者。若竭天下脂膏,供園庭之工作,以皇太后之至聖至仁,當必有所不忍也!十餘年來,皇太后皇上勵精圖治,發捻各匪,次第掃除,良由政令修明,故人心團結。今大局粗安,元氣未復,當匱乏之時,為不急之務,其知者以為皇上之孝思;其不知者將謂皇上漸耽安逸,人心有不免渙散者也。
在承辦諸臣,亦明知工大費多,告成無日,不過敷衍塞責;內而宦寺,外而佞人,希圖中飽,必多方劃策,極力贊成,如李光昭者,種種欺矇,開幹進之門,啟逢迎之漸,此尤不可不慎者也。雖曰不動鉅款,而軍需之捐例未停,園工之功捐繼起,以有限之財,安能給無窮之用?臣等以為與其徒斂眾怨,徒傷國體,於事萬難有成,不如及早停工,以安天下之人心乎?伏願皇太后明降懿旨,停止園工,則皇太后之威德,皇上之孝思均超越千古矣!“
靜靜聽完,都說婉轉懇切,是大手筆。唯有沈桂芬提出疑問,“有一層似乎不能不顧慮,”他說,“圓明園誠然是傷心之地,此時亦無此鉅款興此巨工,如果地非圓明園,工款又不必如此之巨,那又怎麼說?”
“著!”寶洌в肷蜆鴟移�斷嗤叮�彩媽豕南嚶Γ��蜆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