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當初分為三班,言明兩月一輪,那是八月初的話,照算不也應該換班了嗎?”
增崇不答,其餘的三大臣亦裝作未聞似的,沒有一個人答腔。
局面有些僵了,最後是世續開的口:“就換班也得先奏聞皇太后,我倒提過,有人說皇太后這一向身子也不好,別煩她了,所以……。”他沒有再說下去。
“有人”是誰呢?張之洞心裡在問,口中也不作聲了。這一次是袁世凱打破了沉默:“是不是把慶王請回來?”他問。
“這也得跟皇太后請旨。”世續說道:“慶王這趟去,不是別樣差使。”
袁世凱也省悟了,奕劻是去驗收“萬年吉地”供奉佛像,這個差使重要無比,說要把他追回來,必然惹得慈禧太后發怒,所以趕緊自己把話收回:“對!對!決不能多此一舉。”
“四位先請吧!”張之洞說:“此刻只有出之以鎮靜,不過要偏勞各位,務必隨時聯絡。”說著,他向內務府四大臣拱拱手,表示重重拜託。
等他們一走,載灃問道:“咱們是不是也要留守?如果住在這裡,得趁早派人回家取鋪蓋。”
大家都覺他的話可笑。“回家取鋪蓋”是件什麼大事,還值得特為說出來?世續對這班少年親貴,向來有點倚老賣老,便不客氣地碰了回去:“王爺別為這個煩心,反正凍不著你!”
“內裡要緊,外頭的觀感也不能不顧。倘無必要,還是不必住在這裡。”張之洞說:“否則訊息一傳,人心會起恐慌。”
“是,是!”袁世凱立即附議:“我看,到下午再說吧!”
於是軍機五大臣,枯守以待,到得中午,內務府大臣來傳懿旨:“宗室覺羅孤寡及八旗綠步各營兵丁,加賞半月錢糧。”這一下有事可做了,一面頒上諭明發,一面通知度支部尚書載澤來商談,這加賞的半月錢糧需款若干,從何而出?就此時又有懿旨:“加恩所發半個月錢糧,由內幫發給。”這就是慈禧太后動用私房,加惠八旗孤寡,目的是在祈福消災,正可以反證她自己都覺得病勢不妙。
不久蘇拉來報,載澤已經回府。好在款項已有著落,載澤來不來都不生關係,辦好上諭亦不必再讓病中的慈禧太后過目,徑自諮請內閣明發。
其時已下午三點多鐘,張之洞正在詢問宮中的情形如何?倘或慈禧太后病勢已見緩和,不妨散值。那知增崇匆匆忙忙趕了來說:“皇上自己覺得很不好,把我找了去,問我怎麼辦?
我只好來跟王爺、中堂請示。”
他的話一完,張之洞立即問道:“是怎麼個不好。”
“皇上說氣喘乏力,彷彿大限將到。”
“你看呢?”
“我看,是有點危險。”
“那就趕緊召醫啊!”
“是!我就是來請示,該怎麼找他們?”
這一說,世續首先聽懂了,當即說道:“原是頭班請脈,如果另換二班、三班,要先奏明皇太后,時間上怕來不及。”
“那就奏明皇太后好了。”載灃說道:“耽誤可耽誤不得。”
“既然不能耽誤,索性先召醫!”張之洞作了決定:“隨後再寫個奏片,送請慈覽。”
“這樣最好!”增崇又問:“是不是全班都召。”
“只要於病有益,不妨全都召。”
“多一個人看好些!”說著,增崇匆匆而去。
一回到內務府,增崇叫人派車,分頭去接。住在楊梅竹斜街斌升店的杜鍾駿,剛吃完晚飯,聽說皇帝病重,連洗臉都顧不得,上車就走。到得前門,只見有個騎馬的太監來催,杜鍾駿越發擔心,同時已頗困惑,兩個多月未見皇帝的面,只聽說皇帝雖不見好,亦不見壞,不知何以忽然會病重?
到了內府公所,只見二班的周景燾,剛剛請脈下來,只說得一聲:“病勢很重!”杜鍾駿還想再問,增崇已在一疊連聲地催了。
於是急步趕到瀛臺寢宮。皇帝坐在外間的炕上,左手托腮,右手放在炕桌上,愁眉苦臉地一語不發。
杜鍾駿亦顧不得發問,跪在墊子上切脈,脈象動而細,中氣不足,肝中亦似乎有病。
“怎麼樣?”皇帝一張口,氣味很重,他用帶哭的聲音說:“頭班的藥,吃了一點用處都沒有!問他們,他們又沒有一句決斷的。你有什麼法子救我?”
“臣兩個月沒有請過脈。”杜鍾駿問道:“皇上大便如何?”
“九天沒有大解了!痰多氣急,心裡發空。”
“皇上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