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難堪的沉默中,陸潤庠掏出一封信來,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剛接到壽州相國的一封信,念來請大家聽聽。”
“壽州相國”是指孫家鼐,他的信很短。警句是:“臺諫為朝廷耳目,自非神奸巨憝,孰敢議裁?”
一聽這兩句話,袁世凱如兜頭捱了一悶棍,神色大變,不但開不得口,頭都抬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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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州相國”是咸豐九年的狀元,距離作為中國一千三百年科舉結局的光緒甲辰正科,已有二十科之久。
在士林中,真正是十三科之前的“老前輩”,自李鴻藻、翁同龢下世以後,隱然冠冕群倫,為清議的領袖。
經他這一罵袁世凱為“神奸巨憝”,等於登高一呼。言路上本就因為袁世凱膽敢擅議裁都察院,將他恨之切骨,此刻有“壽州相國”的號召,自然下手痛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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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凱到底覺得言路可畏了,但還力持鎮靜,在朗潤園中,不動聲色。
張一麟少年新進,不免害怕,便悄悄地向袁世凱提出忠告,應該速謀補救之計。
因為外面的流言甚盛,說京城裡怕會激出變故,釀成暴亂。膽子小的人鑑於辛酉之禍,甚至帶了川資在身,為的是一看情況不好,連家都可不回,徑自出城避亂。
到了晚上,唐紹儀微服相訪,勸袁世凱趕快出京。
可是,他是奉旨進京的,不奉旨又何能出京?
正在相顧束手之際,軍機處派了人來通知:第二天一早,慈禧太后在頤和園召見。
“袁世凱,你鬧得太離譜了!”慈禧太后從御案上抓起一束白摺子,揚一揚說:“你看見沒有,參你人這麼多!”
“臣死罪!不過,言路上……。”
“不要再辯了!”慈禧太后厲聲說道:“趕快回任!參你的人太多,我亦沒法保全你了!”
“是!臣遵懿旨!”袁世凱“冬、冬”地碰了幾個響頭。
這個釘子碰得不輕!袁世凱形容慘淡地回到了朗潤園,都有些怕見人了。館中有那得到風聲的,免不了私下議論,一傳兩,兩傳四,都知道袁宮保栽了大跟頭。孫、楊兩提調,原以為袁世凱必會立即找他們去商議,誰知竟無動靜,孫寶琦還能忍得住,楊士琦卻認為不能聽其自然。
“慕韓,”他說:“總得找項城去問一問吧?是怎麼回事?”
“還不是很明白的一回事,親貴、權要、言路,都欲得之而後快,偏偏項城又不肯收斂。如今正在風頭上,碰都碰不得。”
“不碰也得有個不碰的辦法,走!”楊士琦拉著他說,“去看看!”
“慢、慢!去了就得有辦法拿出來,先想停當了再說。”
楊士琦想了一下說:“這件事少不得東海,他的作用很要緊。先送信進城,請他趕緊來。辦法我有,且先見了項城再說。”
“東海”是指徐世昌,他的身分地位也到可以用郡望、籍貫作代名的時候了。孫寶琦也認為這件事非跟徐世昌商量不可,當即派人送信,然後與楊士琦一起到了袁世凱所住的那個院落,剛進垂花門就看到一個矮胖的背影,在走廊上負手蹀躞,腰彎得很厲害,彷彿背上不勝負荷似的。
“嗯哼!”楊士琦特意作了一聲假咳嗽。
袁世凱聞聲回身,看了一下沒說話,轉身往裡而去,孫、楊兩人隨即默默地跟了進去。
“你們都知道了吧?”
“聽說了。”孫寶琦的聲音中,不帶任何感情。
“沒有什麼!”楊士琦是很不在乎的態度,“責任負得重了,不免有這樣的遭遇。從前李文忠、恭忠親王都經過的,到後來還是慈眷優隆。”
“後來是後來!”袁世凱說:“眼前要保住面子才好。首先,我怎麼才能回任,這個摺子該怎麼措詞,我就想不出。”
“不!”楊士琦立即介面:“決不能自請回任。得想法子弄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明發上諭派宮保出京。”
“啊,啊!”袁世凱精神一振,“想個什麼理由呢?”
“這得問問東海,看軍機處有沒有什麼大案要派人出去查辦。”
“已經著人去請東海了。”孫寶琦接著楊士琦的話說。
“如今最要緊的一件事,是言路上要想法子趕緊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