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還有比他更早的,是剛毅與趙舒翹,兩人都是笑容滿面,倒象有什麼喜事似地。榮祿心中有事,懶怠去問,靠在藤椅上閉目養神。
“你看,”他聽見剛毅在說:“要不要通知徐楠士來待命?”
徐楠士就是徐桐的兒子徐承煜,從戊戌政變後,就當刑部左侍郎。召他進宮待命,想來必有大案交付刑部,這樣轉著念頭,再想到李蓮英的話,榮祿覺得非探問明白不可了。
要問,當然要問李蓮英。他找了個很能幹的蘇拉,秘密囑咐,即刻去打聽李蓮英現在何處?立等回話。不久,蘇拉回報,李蓮英是在榮壽堂西面的小屋中休息。
榮祿知道那間屋子,急急趕了去,一見面便拉他到一邊問道:“今天是不是要殺人?”
李蓮英點點頭:“是的。”
“殺誰?”
“中堂馬上就知道了。”
“蓮英,事到如今,你別吞吞吐吐了!你說要我無論如何進宮,現在不來了嗎?”榮祿心想,李蓮英與立山交好,大概是要殺立山,託自己來救,因而率直追問,“是不是立豫甫又出了什麼亂子?”
“不是。”李蓮英躊躇了一下:“跟中堂說實話吧,大概是殺許景澄、袁昶。請中堂今天無論如何進宮的話,是皇上交代的。”
聽這話,榮祿拱拱手,轉身就走,剛出樂善堂,只見禮王世鐸,已經帶班進見,便即跟在他身後,一起入殿。
行完了禮,慈禧太后問道:“王文韶呢?今天沒有來?”
“是!”禮王答說,“他昨天中暑,今兒個請假。”
慈禧太后沒有再問,只說:“皇帝,你不是有硃諭要交下去嗎?”
“是的!”皇帝的聲音極低,用蒼白纖細、彷彿一張皮包著骨頭的手,拿起面前的一張紙,從御案上伸了出來。
世鐸急忙站起,接過硃諭,站著看完,頗有手足無措的模樣。榮祿可忍不住了,伸手扯一扯世鐸的衣服。這一下,倒是提醒了他,立即將硃諭交了給他。有人去料理這個難題,他鬆了一口氣,擦擦汗,仍舊回原處。
這時榮祿已將硃諭看完,碰個頭說:“奏上皇太后,奴才有話。”
“什麼話都可以說,”慈禧太后很快地介面:“替這兩個人求情可不行。”
“皇太后聖明,”榮祿說道:“照硃諭中所指責的罪狀,許景澄、袁昶並無死罪,奴才斗膽,請皇太后、皇上收回成命。”
“許景澄、袁昶離間宮廷,罪名甚大,以皇上身分,有不便說、不忍說的難處。”
“果然如此,許景澄、袁昶罪有應得。不過,人才難得,請皇太后、皇上格外成全。留下他們兩條命,也許將來有可以將功贖罪之處。”
“你是說,讓他們跟洋人打交道?”慈禧太后冷笑:“依我看,不讓他們跟洋人打交道還好些!”
“皇太后的訓示,奴才不甚明白……。”
“榮祿,”慈禧太后不耐煩地打斷:“你想抗旨?”
聽得這話,榮祿趕緊碰頭,但仍舊說了一句:“奴才請皇太后、皇上召見慶親王,當面交代!”
這因為慶王是總理衙門的堂官,袁昶、許景澄可算是他的部屬。屬官有罪,責交堂官,本是正辦。榮祿的奏請,在表面上決不能算錯,事實上是希望有此轉折,或許可以找出挽回之機。
那知慈禧太后深知他的用意,不理會他的話,只說:“你告訴慶親王,就快輪到他了!”
這句話將榮祿嚇出一身冷汗。以慶王今日的地位,與當年慈禧太后母家貧困時,慶王時相賙濟的情誼,她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豈不可駭?再往深一層去想,慶王之後,只怕就要輪到自己了!
這個慈禧太后對慶王的直接警告,亦就等於間接警告榮祿。到這時候,他可再不敢多說一句了,跪安退出,汗溼重衣,將硃諭交回世鐸以後,倒在直廬的藤椅上,瞑目如死,好半晌動彈不得。
相反地,剛毅卻大為興奮,從世鐸半討半奪地將硃諭拿過來,隨手就交了給趙舒翹說:“是你的事,照硃諭去辦吧!
最好今天就覆命。“
趙舒翹是刑部尚書。此時卻有些兔死狐悲之感,戊戌政變殺的都是漢人,如今抓了個旗人立山在監獄中,未判死罪,卻又殺兩員漢大臣。自己也是漢人,想想覺得這件事做得過分了。
因此,他的臉色很沉重,當然也不會親自去料理此事,而徐承煜已經輾轉得到訊息,趕了來了,趙舒翹唯有將硃諭交了給他。
徐承煜比剛毅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