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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直隸,李來中看中了天津。天津民氣浮囂,最容易鼓動,尤其有同治九年的那樁教案在,新仇勾起舊恨,更易下手。所以李來中在天津楊柳青住了下來,默默觀變。
京津密邇,慈禧太后立大阿哥的內幕,以及端王急於想當太上皇的傳聞,李來中時有所聞。但是載漪究有幾分力量,固然不易測度,而朝廷對義和拳的態度,時寬時嚴,莫衷一是,亦不免令人迷惑。這樣到了二月裡,李來中終於看出路道來了。
指路的明燈是二月十三的一道上諭:“山西巡撫鄧華熙調任貴州巡撫,遺缺以毓賢補授。”毓賢最為洋人所不滿,在賦閒三月以後,調補北五省中最富庶的山西,是朝廷對他的重用,而重用毓賢,亦正不妨視作朝廷姑息義和拳的跡象之一。李來中又打聽到,毓賢放山西巡撫,出於端王的保薦與軍機大臣剛毅的贊成。這就更明白了,端王、剛毅跟毓賢臭味相投,都可以成為義和拳的“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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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禍果然發生了!裕祿接得高婁有變的稟帖,派出一名統領楊福同,帶隊到淶水“相機辦理”。其時祝芾已經心力交瘁地在高婁以好言誘獲拳民六個人,由王佔魁帶回定興,講明白,這只是敷衍公事,一定會從輕發落。同時留下四十名馬隊,駐守高婁,作為警戒。
第二天,楊福同的隊伍開到,祝芾少不得又要陪他下鄉,行到一個叫做百部村的地方,突然來了幾百義和團,包圍官軍。楊福同飛調高婁的馬隊支援,內外夾擊,打死了幾十個義和團,方得解圍。
見此光景,祝芾不敢再往前走,單獨回城。楊福同會同援軍到高婁,還未進村,又遭遇數十義和團猛撲。馬隊放了一排槍,拳眾退守一座大空院,作法不靈,為楊福同揮兵攻入,生擒九人,斬殺二十多,很顯了一點威風。
誰知保定府屬的義和團,就在這十天工夫中,蜂擁而起,已成燎原之勢。來自淶水以北涿州的大股義和團,在山道設伏,楊福同寡不敵眾,被困在山溝中,身邊僅有兩名馬弁,當然遇害。身受五十餘傷,面目兩肢全毀,死得很慘。
裕祿得報,大驚失色,找來藩臬兩司會商。廷傑主剿,廷雍主撫,相持不下。裕祿是主撫的,但又怕言官說話,朝廷責備。就在這彷徨不決之際,來了一道上諭:“直隸藩司廷傑內調,以臬司廷雍兼署藩司。”
這一下還說什麼?裕祿唯有跟著廷雍的路子走!他下定決心了,朝廷既然有重用義和團之意,自己就得走在前面。而況民氣昂揚,都相信義和團能夠“扶清滅洋”,相信入春久旱,瘟疫流行,而“只要掃平洋人,自然下雨消災”。自己又何可與潮流相悖?
因此,總督衙門有兩個官兒,立即受到重用。一個是專負與各軍營聯絡之責的武巡捕徐其登,一個是候補道譚文煥。徐其登本來就是白蓮教餘孽,亦就等於義和團埋伏在裕祿身邊的內應,而譚文煥之極力為義和團說好話,到處宣揚義和團如何神勇,卻另有緣故。
原來候補道品類不齊,才具不一,真所謂“神仙、老虎、狗”,是搖尾乞憐的狗,威風凜凜的老虎,或者逍遙自在的神仙,全看各人會不會做官。不會做的,轅門聽鼓,日日伺候貴人的顏色,所得的只是白眼。會做的,那怕資格是捐班,敵不過“正途”,補不上實缺,但可鑽營“差使”,而有些差使如製造局總辦之類,油水之足並不下於海關道、鹽運使等等肥缺。而且實缺道員只能佔一個缺,差使卻可兼幾個,所以有些紅候補道,聲勢煊赫,起居豪奢,著實令人豔羨。
譚文煥就是深曉箇中三昧的,只是時運不濟,謀幹差使,幾次功敗垂成,到緊要關頭上,總是為大有力者所奪去。這時默察時局,朝中講洋務的大為失勢,而義和團人多勢眾,打出去的旗號又很漂亮,很可以有一番作為。他生得晚,每每自嘆,未能趕上洪楊之亂,否則,從軍功上討個出身,早就是方面大員了。如今有義和團“扶清滅洋”這個大好良機,豈可輕輕放過?
他心裡是這樣盤算,從來對付大股土匪,不外剿撫兩途,準義和拳改稱為義和團,即無再剿之理,接下來便是招撫。如果及早促成其事,則就撫的義和團便得設局管理,別的不說,只說經手糧餉軍裝,就有發不完的財。因此,由徐其登的關係,跟李來中搭上線以後,就不斷在裕祿面前遊說,勸裕祿收義和團為己用,上報朝廷恩遇,下求子孫富貴。日子一久,裕祿亦頗為動心,如今既然決心照譚文煥的話做,當然少不得譚文煥的參贊。
“義和拳是神仙傳授,所辦的事,萬萬非神力所及,譬如淶水燒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