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扔下煙槍想起身,“面對面多不好意思?”
“怕什麼?”綠雲將他一把推倒,“等我去打發他走。”說完,扭著腰便往外走,順手帶上了房門。
紅姑娘都有幾間屋子,綠雲獨佔一個院子,南北屋共有六間之多。立山在北屋,載瀾自然被讓到南屋。兩面的陳設差不多,但味道大不一樣,北屋燈火輝煌,南屋則連取暖的火爐都是剛生起來的。載瀾從心裡冷到臉上,氣色非常難看。
綠雲見此光景,便回頭罵人:“怎麼回事?弄個冷爐子在這裡!也沒有人招呼。茶呢?都當瀾公爺脾氣好,就敢這麼無禮,不是大年底下,看我不罵好聽的。”
聽她這一番做作,載瀾的脾氣發不出,憋在心裡更覺難受,冷冷地問道:“誰在那面屋子裡?”
“還有誰?是掌班的從泰豐樓把他去截了來的。”綠雲嘆口氣,“唉!掌班的也叫事不由己。”
“什麼為難的事?”
綠雲欲語不語地,然後很快地說:“沒有什麼!三爺你就別打聽了。那裡喝了酒來?”
“我是從端王府逃席出來的。早知道……,嗐,別說了!”
“又是什麼不痛快?”
“冰清鬼冷的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痛快得了嗎?”
“我不是在這兒陪你?”綠雲一面說,一面將頭扭了過去,坐在炕上,低著頭,抽出拴在玉鐲子上的小手絹在擦眼淚。
“這就怪了!我又沒有說你什麼,你哭個什麼勁?”
“我也不是說三爺說了我什麼,我覺得委屈,是自己心裡難過。”
說到這裡,只見門簾掀處,前面一個夥計另捧著一具火焰熊熊的白泥爐子來替換,後面一個老媽端個托盤,上面是茶與果碟子。綠雲便即起身,親自擺好果碟,將茶捧給載瀾,又端一張凳子擺在火爐旁邊,拖著他換地方坐。
這一來,載瀾的氣消了一大半,代之而起的是關切。拉著她的手問道:“你什麼事不痛快?”
“三爺,你別問行不行?”
“為什麼?”
“何苦讓你也不痛快。”
這一說,載瀾更要問了:“不要緊,你說罷!”
綠雲遲疑了好一會,自己又搬張凳子,挨著載瀾坐下,一面拿火筷子撥火,一面用抑鬱的聲音說道:“快年三十了,鋪子裡的帳,還不知道怎麼搪?”
聽得這話,載瀾懊悔多此一問。不過,他也是有準備,從靴頁子裡掏出一疊銀票來,綠雲眼尖,看過去都是小數目,便不作聲。
“這裡三百兩銀子,你先拿著花。”
“不!三爺,你給得不少了!我不能拿。”
“嫌少?”
綠雲不答,卻又去掏手絹要擦眼淚。載瀾頗為惶惑,怔怔地看著她,不知道說什麼好。
“三爺,”綠雲委屈地說:“你總是不知道我的心。”
“是啊!我實在有點猜不透。”載瀾問道:“不是嫌少,你為什麼不拿?”
“好吧!我拿了就是。”
等她伸手過去,載瀾卻又不給了,縮一縮手說:“一定有緣故,你說給我聽聽。”
“我不能說,說了你更會誤會。我又何苦一片好心,到頭來自找沒趣。”
“這話更奇,簡直猜不透。”
“好罷,我就實說。三爺,我是在想,年底下你的花銷大,不說別的,只進宮給老佛爺拜一趟年,多少太監伸著手等你?
既然咱們好,我就不能不替你著想,你口口聲聲說我‘嫌少’,倒象我巴結你三爺,只是為了幾個錢似的,那不屈了我的心?“
話是好話,聽入耳內,印入心中,卻很不是滋味。堂堂天潢貴胄,近支宗親,只為手頭不寬,竟勞窯姐兒來替他打算!這話要傳出去,還有什麼臉見人?
見他怔怔不語,綠雲少不得還要想些話來說,“這幾天我總是在想,年底下你忙,我也忙,我也不是忙,得替掌班的想法子。班子裡上下三十口人,鋪子裡有兩三千銀子的帳,不找個冤桶來墊底,年三十就過不去,只要一過去了,就該我樂兩天了。過了‘破五’,你帶我上西山,或是什麼清靜的地方住幾天,就咱們兩個,愛幹什麼幹什麼,那樣子才有點意思。”說到這裡,她的臉色又轉為抑鬱,幽幽地嘆口氣,“這是我心裡的話,只怕說了也是白說。”
“怎麼叫白說?”載瀾很認真地,“莫非你想逛一趟西山,我還會不帶你去?”
“那是過了年的話,眼前你就不肯體諒我,想想真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