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接到母家的食物,掰開一個餑餑,裡面有一張小紙條,看得出是承恩公的親筆,寫的是:“皇后聖明”四個字。這是讓嘉順皇后自己拿主意。於是她方始恍然於孤立無援,因而拿定主意,追隨大行皇帝的在天之靈,也是跟她最談得來的大姑子大公主去作伴了。
大喪百日之內,又逢皇后之喪,這在以前還不曾有過這樣的例子,體順堂不是辦喪事的地方,內務府的官員,搞得手足無措,無可奈何之中,只好將大行皇后的“吉祥轎”先移到慈寧宮以西的壽康宮。這座宮與它後面的壽安宮,是專門安置先朝年老妃嬪之處,兩宮太后商量了一下,決定傳旨,就在壽康宮斂奠辦喪事。
除了乾清宮門外,如果左右各懸一面白幅,忒嫌喪氣,所以西首不再懸旐以外,大行皇后的喪儀算是隆重的,當天便有內閣發抄的一道上諭,一道懿旨。上諭是這樣說:
“嘉順皇后於同治十一年作配大行皇帝,正位中宮,淑順柔嘉,坤儀足式。侍奉兩宮皇太后,承顏順志,孝敬無違。上年十二月,大行皇帝龍馭上賓,毀傷過甚,遂抱沉痾,於本日寅刻崩逝,哀痛實深。著派禮親王世鐸,禮部尚書萬青藜,總管內務府大臣魁齡,工部右侍郎桂清,恭理喪儀。”
另外一道懿旨,所敘的內容相彷彿,卻另有深意:“兩宮皇太后懿旨:嘉順皇后孝敬性成,溫恭夙著,茲於本日寅刻,遽爾崩逝。距大行皇帝大喪,未逾百日,復遭此變,痛何可言!著於壽康宮行斂奠禮,擇期移至永思殿暫安。所有一切事宜,著派恭親王會同恭理喪儀王大臣,暨各衙門,查照例案,隨時妥籌具奏。”
同為治喪一事,何以又發上諭,又發懿旨?而且既然派了禮王世鐸領頭辦理,何以又忽然加派恭王主持?因此又有許多議論和猜測。
一派是往好的方處去看,說加派恭王治喪,正見得兩宮皇太后重視嘉順皇后的身分地位。而另一派不以為然,認為正以事出非常,所以必得恭王照料。懿旨中不說“毀傷過甚,遂抱沉痾”,卻用“遽爾崩逝”的字樣,可見其中大有文章。而且皇后之喪,既然“查照例案”,又何必再“隨時妥籌具奏”?這也是其中必有隱情的明證。
這是永遠莫可究詰的宮闈秘密,而宮闈的秘密是永遠不會終止的,終止的只是一個年號——“同治”結束了,代之而起的是慈禧太后的獨裁。
慈禧全傳第3部 … 清宮外史
第一部分柳堂死諫第1 節序曲(1 )
光緒四年十月二十七。
養心殿內外幾乎差兩個月的天氣,殿外的大水缸中,已連底結了冰,東暖閣內,卻如十月小陽春。從穆宗以天花在此崩逝後,兩宮太后再度垂簾,曾經大修過一次,門窗隙處嚴絲合縫,擋住了西北風帶來的寒氣,加上四個紅彤彤的大炭盆,烘得遍體溫煦,所以君臣議事,十分從容。
“四川東鄉一案,至今未結。四川總督丁寶楨,雲貴總督李宗羲的復奏,情節不符。李宗羲復奏,請援楊乃武一案成例,由刑部提審。臣等公議,這一案與楊案的情形不同,第一,案內人證眾多;第二,四川路太遠,提京會審,太拖累百姓了。至於由六部九卿會議,亦是難以懸斷。臣等想請懿旨,特派欽差馳驛查審。”
恭王一口氣說完,將手往後一伸,寶NFDA1 便很快地將一張紙條塞到了他手裡。
“這麼辦很妥當。”慈禧太后問道:“預備派誰啊?”
恭王看著那張紙條念道:“禮部尚書恩承,侍郎童華。”
“恩承對於外面的情形,也還明白。可以!”慈禧太后又說,“這個案子拖得也太久了,我都記不清下過多少旨意了。”
“多少?”恭王回頭問寶NFDA1。寶NFDA1 便看一看沈桂芬——他輕輕答道:“一共十二道。”
慈禧太后目明耳聰,已經聽到了,“把那十二道旨意,還有文格的原奏,一起抄給恩承。”
“是!”恭王陳奏另一件事,“昨天奉懿旨,讓貴州巡撫黎培敬,到京陛見。黎培敬從同治三年放到貴州當學政,在那裡十二年了。貴州地方很苦,似乎該調劑一下?”“黎培敬官聲不壞,是該調劑他一下,等他到京再說好了。”
“既蒙聖諭,黎培敬想來不回任了。不如此刻就先派人補他的缺。臣……。”
“我也是這個意思。”慈禧太后搶著說道:“貴州叫沈桂芬去!”
此言一出,彷彿大白天打個焦雷,將人的耳朵都震聾了。每個人都拿她的話在心中複誦一遍,是啊,一點不錯,明明白白五個字:叫沈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