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也只是瞬息間事。想起閻敬銘的峻厲,盤踞督署,三日不去,自己萬般無奈的窘迫光景,頓覺心悸,不暇細思地答說:“都依,都依。來呀!”
其時堂上堂下,材官衛士,肅然林立,只見督撫並坐,神色將順,而矯小如侏儒的閻敬銘,侃侃而談,心雄萬夫。對這奇異的景象,無不瞠目結舌,看得呆了,因而對官文的喊聲,一時茫然。息了一下,才暴雷似的答出一聲:“喳!”
“張副將在哪裡?”
“張副將”就在屏風後面,心驚膽戰地走了出來,一張臉上又青、又紅、又白,忸怩萬狀地站在那裡,似乎連兩隻手都不知道放在何處好?
“給閻大人磕頭!”官文吩咐,“謝閻大人不殺之恩!”
“是!”張玉向閻敬銘面前一跪:“閻大人……。”
他還只叫得這一聲,閻敬鉻已經翻臉,大聲喊道:“來人!”
“喳!”應聲上堂的是藩司衙門的差役。
“拿這姓張的拉下去打,打四十!立刻發遣。”
張玉神色大變,只看著官文。官文卻不敢再求情了,微微轉臉,避開了張玉的視線,接著便起身退入上房。
於是當堂重責四十板,傳了江夏知縣來,即時派解差將張玉押送出境。等處理完畢,閻敬銘求見官文,長揖請罪。
“算了,算了!”官文索性付之泰然,“也怪不得你。”
口頭是如此說,心裡卻另有打算。官文很服從人,前有胡林翼,後有胡林翼所提拔的這個閻敬銘,不但幫自己封侯拜相,而且靠他們坐享富貴,所以此時雖覺閻敬銘可畏,卻沒有絲毫報復的念頭,反倒密保他“才堪大用”,接替內調的譚廷襄,署理山東巡撫。
聽罷汪守正所談的故事,慈禧太后對閻敬銘大感興趣。多少日子來,她有這樣一個感覺,恭王越來越怕事,越來越軟弱,當年的英氣、銳氣,似乎已蕩然無存,一味圓融,近似鄉愿。朝中負實責的大臣,不是像沈桂芬那樣遷就實際,務求平穩,就是像李鴻藻那樣NFDDENFDDE然近乎迂腐,太不講實際。現在正需要像閻敬銘這樣一個精明強幹,實事求是而有操守的人,來改換風氣。不過閻敬銘一直稱病,也不知是真是假?眼前還沒有精神,來振飭綱紀,且先擱著再說。
又過了些日子,各省所薦的醫生,紛紛到京,最有名的是一個江蘇常州的秀才,名叫馬文植,號培之。他的祖父是名醫,馬文植家學淵源,聲名極盛。然而他的運氣沒有薛福辰、汪守正來得好,因為慈禧太后經過薛、汪的診治,病勢大見好轉,便不容易顯他的本事,請脈以後,主張以潤肺為主。
慈禧太后原有痰中帶血的症象,所以這個甘潤的治法,與薛、汪的溫補,相得益彰,病情大見好轉,慈禧太后也興致勃勃地,打算苦中作樂,好好過箇中秋。
第一部分柳堂死諫第28節午門風波(1 )
逢年過節,對於懿親近臣,照例有文綺食物的賞賜。慈禧太后一向喜歡料理這些瑣屑細務,養病無事,也正好以此作消遣,所以親自檢點,交代首領太監劉玉祥,分頭派送。
賞醇王府七福晉的是八盒食物,派了個十五歲的小太監李三順,帶領兩名蘇拉,挑著食盒出宮。太監出宮辦事,照規制不能走正門,李三順年輕不識輕重,領著蘇拉直奔午門東左門。
“站住!”一個守門的護軍,名叫玉林的大聲喝阻。
李三順嚇一大跳,心裡有氣,便揚著臉問:“幹嗎?”
“你懂規矩不懂?”
“什麼規矩?”
“這裡是你能走的地方嗎?”
“奇怪了!”李三順受了呵斥,自覺臉上掛不住,便抬出大帽子來,“我奉西佛爺懿旨,出宮辦事,為什麼不能走這兒?”
“辦什麼事?”
“你管不著!”
這一下,將玉林惹惱了,“你打我這兒走,就得歸我管!”他往裡揮手,“回去,回去。這兒不能走!”
“哼!”李三順冷笑一聲,奪門便闖。
玉林自然放不過他,一把拉住,李三順便待翻臉。正拉拉扯扯,不得開交時,另外走來兩名護軍,一個叫祥福,一個叫忠和,倒是一番排解的好意。
“住手,住手!”祥福勸開兩人,看著食盒問李三順,“這是什麼?”
“西佛爺賞七福晉的東西。”
“你在宮裡當差幾年了?”
“你問它幹嗎?”
李三順是盛氣凌人的樣子,祥福的語氣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