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要碰釘子了!以周祖培的身分,不能不慎重,文祥懂得他的意思,立即拍胸擔保:“中堂一言九鼎,六王爺不能不尊重!我包中堂不會丟面子。”
“好,好!明天我就說。”
“這可真是德政了!”趙光心裡一塊石頭落地,輕鬆地說:“言歸正傳,請議陳孚恩一案。”
“該你先說話。”周祖培反問一句:“依律當如何?”
“既是‘闇昧不明’的話,則可輕可重。不過再輕也逃不掉充軍的罪名。”
第十部分慈禧全傳(十)(4 )
“除此以外,還有議郊祀配位,所言不實一案。”綿森提醒大家。
“照這樣說,罪名還真輕不了!”周祖培沉吟了一會,轉臉看著文祥問道,“博川,你的看法呢?”
“死罪總不致於。活罪嘛……,”文祥慢吞吞地說,“充得遠些也好。”
大家都覺得這話意味深長。以陳孚恩翻手為雲覆手雨的手段,如在近處,說不定又替誰做“謀主”,搞些花樣出來。
“‘敬鬼神而遠之’。發往新疆效力贖罪吧!”
刑部兩堂官,軍機一大臣都無異詞,憑周祖培一句話,此案就算定讞了。可是訊息一透露出去,招致了許多閒言閒語,是會議的那四個人所意料不到的,也因此,成議暫時須擱置,先得設法平息那些浮議流言。
平息流言浮議的辦法也很簡單,只是加派兩位尚書,會同原派人員,一起擬定陳孚恩的罪名。這是恭王可以作主的事,但既應降旨,便須上奏,為了有許多話不便讓另一位軍機大臣沈兆霖聽到,所以他在每日照例的全班進見以後,又遞牌子請求單獨召對。
再次見了面,恭王首先陳請添派沈兆霖和新任兵部尚書萬青藜,擬議陳孚恩的罪名。慈禧太后心知有異,象這樣的事,何須單獨密奏?於是問道:“怎麼?陳孚恩的罪定不下來嗎?”
“定倒定了。原議‘發往新疆效力贖罪’。”
這就更可怪了:“既然已經定了罪,何必還要再派人?”
“因為外面有許多閒言閒語。這一會兒求人心安定最要緊,所以添派這兩個人,兩個都是漢人,萬青藜還是陳孚恩的江西同鄉,這是朝廷示天下以大公無私,請兩位太后准奏。”
“準是當然要準的。”慈禧太后答說,“不過,我倒要聽聽,外面是些什麼閒言閒語?”
這話讓恭王有不知從何答起之苦。躊躇了一會,覺得讓兩宮太后明瞭外面的情形,才知調停不易,辦事甚難,也未始不可。這一轉念,便決定把滿漢之間的成見隔膜,和盤托出。
“外面有些人不明瞭內情,認為是旗人有意跟漢人為難。”
“那有這話?”慈安太后駭然失聲,“滿漢分什麼彼此?我就從來沒有想到過,漢人跟旗人該有點兒什麼不同?”
“太后聖明。無奈有些人無事生風,偏要挑撥。不過話也說回來,這一趟派的人,也真不大合適,看起來象是有意要治陳孚恩似的。”
“怎麼呢?”慈禧太后問道:“就為派的旗人多了?周祖培和趙光,不是漢人嗎?”
“周祖培和趙光,是大家都知道的,素來反對肅順,現在議肅黨的罪名,就算公平,在別人看,還是有成見的。”
“怎麼,非要說陳孚恩無罪,才算是沒有成見嗎?”“陳孚恩怎麼能沒有罪?”恭王極有把握地說,“只把那些信給萬青藜一看,他也一定無話可說。”
“那好吧!寫旨上來。”
“是!”恭王退了出來,隨即派軍機章京寫了上諭,由內奏事處送了上去,當時就蓋了印發了下來。
果然,恭王的預料一絲不差,萬青藜接到通知赴內閣會議,原準備了有一番話說,這是他受了江西同鄉以及與陳孚恩有交情的那些人的壓力,非力爭不可的。周祖培和文祥他們四個人也知道,會議要應付的只有萬青藜一個人,所以早就商量過了,決定照恭王的指示,先把陳孚恩的信給他看,看他說些什麼,再作道理。
萬青藜字藕舲,所以文祥管他叫:“藕翁,這些書札你先看一看,就知道陳孚恩罪有應得。”
萬青藜肩上的壓力極重,為了對同鄉以及所有督促他據理力爭的人有所交代,把那些信看得極仔細,一面看,一面暗暗心驚,那些“闇昧不明”的話,如果要陳孚恩“明白回奏”,他是百口難以自辯的。“發往新疆效力贖罪”的罪名,看似太重,其實還算是便宜,倘或在雍正、乾隆年間,根究到底,陳孚恩本人首領不保,固在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