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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毓瑛一看這情形不妙,恭王那裡還有許多事要商量,第二天一早又要出城到清河恭迎梓宮,那得有閒工夫來跟這些人應酬?因此,他就不脫袍褂,也不進上房,向他不離左右的一名心腹聽差,使了個眼色,便坐在廳上陪客。
一番寒暄過後,有個曹毓瑛的同年,開口發問,他問得十分率直:“琢翁,外間傳言,說拿問‘三兇’諭旨,出於大筆,可有這話?”
“三兇”之稱,曹毓瑛還是第一趟聽見,顧而言他地說:“‘三兇’?莫非指怡、鄭兩王和肅中堂?”
問話的人有些發窘,身歷其境的人,依然客客氣氣對載垣他們用官稱,不相干的局外人,倒已經定了他們的罪,加以“三兇”的惡名了。
這一下別的賓客也不敢胡亂開口了,只泛泛地談些無關緊要的話,但有一個人所問的,在曹毓瑛看來,極有關係,問的是新帝的年號,可是仍用“祺祥”?
他還來不及回答,事實上亦很難回答,幸好他那心腹聽差替他安排的脫身之計發動了,門上高擎一張名片,到了廳上,單腿屈膝向他打了個扦,用很清楚的聲音通報:“恭王爺派人來說,請老爺馬上到王府去,有要緊事商量。”
那些想來打聽訊息或者套交情的賓客,只得紛紛起身怏怏辭別。曹毓瑛原要到大翔鳳衚衕鑑園,送了客,隨即也就上了車,直放恭王的別墅。
恭王與文祥已經談了一會了,看見曹毓瑛到,劈頭就說:“你來得正好。有個難題,你來出個主意,這一包東西怎麼辦?”
曹毓瑛莫名其妙,把恭王所指的那一個紙包開啟一看,是許多書札,拈起一封,略一審視,便知是從肅順家取來的,他隨即把它放下了。
“莫非其中有什麼關礙之語?”他問。
“你看一看就知道了。”
看到恭王的臉色沉重,文祥的臉色嚴肅,曹毓瑛便知道自己猜對了,他把那包信推了一下,平靜地說:“以不看為妙!”
“著!”恭王突然擊案一呼,把文祥與曹毓瑛都嚇了一跳,怔怔地望著他,他卻又看著曹毓瑛問:“琢如,你不願看這些信,為的什麼?為的不生煩惱是非,是嗎?”
曹毓瑛微笑著點點頭:“王爺明鑑!”他說:“倘或關連著什麼同年知好,我既不便為他們求情,又不能視作無事。倒不如眼不見,心不煩了。”
“好個‘眼不見,心不煩’!”文祥苦笑道,“琢如,你比我運氣好。”
這就可見文祥看了那些信也在大感為難。曹毓瑛心想,這些信中,不知牽連著多少人的身家性命,最好一火焚之,也是一場陰德。但這話不便貿然出口,眼前只有先把它壓下來再說。
他剛有此一念,恭王卻已見諸行動了,他親手把那包信包好,“我也不曾細看。”他說,“琢如的辦法最好,不聞不問。等事情略略乎定了,我奏聞兩宮,當眾銷燬,好讓大家安心。”
“好極了,好極了!”文祥脫口大讚,如釋重負,“王爺這樣子處置,是國家之福。”
“唯有這樣,才能安定人心,一同把大局維持住。你們兩位有機會不妨告訴大家,不必驚惶。不過……,”恭王沉吟了一會又說:“有幾個人非辦不可!”
“名為‘肅黨’的,也不可一概而論,形跡不著,不妨從寬。”文祥這樣相勸。
“當然。”恭王說道:“我想辦兩個人,一個是陳孚恩,一個是黃宗漢。”
要辦陳孚恩,曹毓瑛不覺得奇怪,陳孚恩是有名的能員,但也有名的狡猾。至於黃宗漢,歷任封疆,譭譽不一,而且在清流名士中,頗有知好,如翁心存、翁同龢父子,就是走得很近的。
心中雖有疑團,口頭卻無表示。文祥一向主張寬厚,曹毓瑛則是今非昔比,以前當軍機章京,不過幕後的謀士,設謀不妨知無不言,態度立場亦比較單純,善為人謀就行了,如今站在幕前,雖然銜頭是“軍機上學習行走”,但到底是共掌國柄的軍機大臣,要學“宰相肚裡能撐船”的氣度。而況肅順鋒芒太露,喜歡得罪人,覆轍不遠,豈可無戒?所以他們對恭王要辦陳孚恩、黃宗漢的話,都出以一種審慎的沉默。
第九部分慈禧全傳(九)(8 )
這樣,恭王也不必再談下去了。曹毓瑛忽然想到了一個疑問,“剛才有人問我,”他說:“今上的年號,可是仍用‘祺祥’?”
這一說,恭王和文祥都瞿然而起,“對了,”恭王大聲說道:“當然不能用‘祺祥’!這是肅順的年號。”他又轉臉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