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
正說到這裡,雙喜在門外拉開一條極清脆的嗓子奏報:“啟奏萬歲爺,內奏事處進黃匣子。”
“當”一聲,皇帝把才咬了兩口的蘋果,扔向銀痰盂裡,“你看,”他向皇后說,“連個水果都不讓好生吃!”說著,吃力地站了起來,步出皇后的小書房。
內奏事處此時進黃匣子,必是專差飛遞的軍報。一看果然,是兩江總督曾國藩從祁門大營上奏,說曾國荃攻安慶的大軍,反被包圍,而各路清軍,皆受牽制,無法抽調赴援,曾國藩決定從祁門大營移駐安徽北岸的東流,親自督師,挽救危局。這是軍事上的一番大更張,皇帝揹著手在走廊上沉思,靜悄悄地沒有一個人敢高聲說話,唯一的例外是六歲的皇子。
跑著、跳著、叫著的大阿哥,一見皇帝,立刻變了個樣子,收起嬉笑,跪下請安,用滿洲話叫聲父親:“阿瑪!”
“嗯,乖!好好玩兒去吧。別摔著!”
大阿哥站起來,先退後兩步,才悄悄溜走,這都是“諳達”調教好了的。但“諳達”究竟不能算做傳道解惑的“師傅”,皇帝此刻看見大阿哥,想起一件存在心中已久,早要跟皇后商議的大事。於是,把曾國藩的奏摺發交軍機處,等明天早晨再作商量,自己重又回到了皇后的小書房。
他要跟皇后商量的是,大阿哥該上書房了。歷來的規矩,皇子六歲入學,早在去年,皇帝就已降旨,命“大臣擇保儒臣堪膺授讀之任者”,其中大學士彭蘊章所薦的一個李鴻藻,簡在帝心,這時不妨問問皇后的意思。
皇后也知道李鴻藻其人。他原是“上書房”的老人,醇王、鐘王、孚王都跟他讀過書,談起來都稱讚“李師傅講書透徹”。又曾私下告訴皇后,說“李師傅長得象皇上”,因此皇后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對於皇帝的徵詢,內心是贊成的。
但皇后素性謹慎,對於此等大事,向來不願作過分肯定的表示,所以這樣答道:“光是口才好也不行,不知道可有真才實學?人品怎麼樣?”
“翰林的底子,學問差不到那兒去。至於人品,他這三年在河南‘學政’任上,名聲挺不錯,那也就可想而知。”
“這一說,再好不過了。”皇后欣然答說。
“我想就是他吧!”皇帝略帶感慨地說,“大阿哥典學,原該隆重些,我本來想回了京再辦,現在不能再耽誤了!”
“那就讓欽天監挑日子開書房吧。”
“不用,我自己來挑。”
皇帝平時讀書,涉獵甚廣,纖緯星命之學,亦頗有所知。當時從雙喜手裡接過時憲書,選中四月初七入學。日子挑好了又商量派人照料書房,這個差使落到御前大臣景壽身上。景壽尚宣宗第六女壽恩固倫公主,是皇帝的姐夫,宮中都稱他“六額駙”,秉性沉默寡言,不喜是非,由他以懿親之尊,坐鎮書房,既不會無端干預師傅的職權,又可叫大阿哥心生忌憚,不敢淘氣,是個很適當的人選。
第一部分慈禧全傳(一)(11)
於是第二天早晨,皇帝駕到御書房,先寫好一張硃諭放著,然後召見軍機。
軍機大臣由怡親王載垣為首,手捧黃匣,焦祐瀛打簾子,依次進殿行禮,未等他們有所陳奏,皇帝先把一道硃諭交了給侍立在旁的肅順。
這道硃諭,連肅順事先都不知道,接在手裡,先略略看了一遍,隨即往御書案旁一站,雙手捧起,等軍機大臣都跪好了,才高聲宣旨:“大阿哥於四月初七日入學讀書。
著李鴻藻充大阿哥師傅。欽此!“
唸完了把硃諭放入黃匣,捧交怡親王,好由軍機處轉移內閣,“明發上諭”。
於是怡親王便有一番照例頌讚聖明的話,他不甚善於詞令,這臨成現抓的幾句話,期期艾艾,頌揚得並不得體。好在皇帝是優容他們慣了的,看到他說不下去時,反提件別的事,為他打個岔,解消了他的窘態。
皇帝提到的是曾國藩的奏摺,問他們擬議的辦法如何?“臣等已經會議。讓杜翰給皇上細細奏聞。”怡親王說著,微偏一偏身子,好叫杜翰面對皇帝。
皇帝點點頭,許可了怡親王的請求。
“啟奏皇上,”杜翰首先稱賀:“託皇上的洪福,皖南之圍已解,曾國藩在祁門原有‘去此一步,即無死所’的話,現在自請移駐東流,可見得皖南的局面,曾國藩已有把握。”
“嗯,嗯!”皇帝覺得他這幾句話的分析,扼要而深入,深深點頭,表示同意。
看見皇帝如此,杜翰越發精神抖擻了,“至於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