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一切都是為什麼呢?生而為人,我們為什麼要如此這般地互相殘害?為什麼要這樣地苦苦相逼?要把對方置於這樣的恐怖與危險當中?
我看到我們的身邊出現了一團淡金色的光芒。但這光芒沒有我上次見過的大。三五支箭矢射到了光圈上,就彷彿觸到了什麼光滑的介面一樣,向旁邊滑落過去,偏離了方向。但這光芒只出現了一會兒就黯淡了下去。你再努力了一下,光芒又亮了一會兒,然後再次黯淡下去。然後你就做不到了。
很顯然,你想要用金鐘罩保護,可是沒有成功。
我的心一陣疼痛。這說明你的身體還沒有恢復。
我坐在你身前。你用整個身體保護著我。我看到箭矢貼著你的臉頰擦過。我看到你回身用劍格擋飛近的箭矢。
我們在密集的箭雨當中亡命狂奔。
你忽然用力勒馬快速改變了一下馬跑的方向。馬一扭肩,你的身體轉到了我的右邊。只聽噗地一聲,一支箭矢從你肋下射進了你的身體。如果沒有你剛才的那個動作,它本來是該射到我的!
我看到箭尾的羽稜在你身側隨著馬跑顫動著。你伸手抓住了箭桿,你用力想要把它從身體裡面拔出來。但是,你沒有成功。
你一把將箭桿折斷了。你身體的那一側很快就全被鮮血染紅了。然後,一邊馬背也都染上了深紅的顏色。
我感覺到你向前傾倒過來。你的重量壓在我的肩膀和後背上。但你的手始終都緊緊地抓住韁繩。然後,我看到吳順從後面加快速度追了上來,他貼近了我們,跑在我們的後面,用自己和戰馬的身體,儘可能地為我們擋住後面飛來的更多箭矢。
在天上劃過的一道閃電當中,我看到吳順的臉上和身上也都在淌血。鮮血不斷地從他的額頭上落下來,淌過他的眼睛。他不時地擦著眼睛,以便保持視線清楚。
到此刻,我大致明白了發生的事情:崔家集遭到了敵軍的偷襲,這說明峪口應該已經失守了。敵人在大肆屠莊,莊鎮裡的人差不多都會死,有人趁亂點燃了我的小樓,想把我關在裡面燒死。這個這麼想要我去死的人,應該就只有姨娘。可我還沒想明白,你們為何會突然從天而降地出現在這兒。
我們就這樣在死亡的湍流當中,拼命地向著背頭山的深處飛奔。
就這樣跑出去很長的一段路,天下起了傾盆大雨。密集的大雨很快就下得四野生煙。前方的道路變得模糊不清。現在,我們差不多是把生命託付給了戰馬。我們只能相信它們,會根據自己的本能,擇路飛奔。因為雨越來越大,身後的追兵逐漸地拉遠了,也無法再開弓放箭。他們的狂吼亂叫聲被淹沒在一片滂沱淅瀝之中。
我們終於看到了清風寨和峪口分界處一個隱蔽的遠哨站的輪廓。黃膘馬在它熟悉的哨站小屋前停了下來。你一頭就從馬上栽了下去,重重地摔在雨水當中。在吳順的聲音當中,有兩三個士兵從哨站出來,他們七手八腳地把你架進了木屋。
一道雪亮的閃電劃過天空。春雷轟隆隆滾過頭頂。我看到暗紅色的血水在你身後淌成了一條小河。
第一百三十五章 哨站
(一)
暴雨滂沱。外面的天空漆黑一片,暗如中夜。
在陣陣電閃雷鳴當中,你在哨站的木屋中醒來。房間裡都是血腥味。
在流了那麼多血之後,你看上去很虛弱。
你說:“我在哪兒?”
吳順跪在你床前說:“我們在峪口和清風寨之間的哨站。”他說:“我們擺脫他們了,我們安全了。”
你的眼光開始尋找。
吳順忙把我推到你面前。他說:“在這兒,她一點都沒有受傷。”你看著我。
我感到無法用語言表達的內疚和悲痛。若非我的拖累,若不是因為要保護我,你絕不會受傷如此之重。
確認我完好無損後,你看向吳順,你說:“你呢?”
吳順的額頭上打了一個補丁,手臂也包紮了起來,包紮布上滲透出了鮮血,臉上蹭了兩三道長長的劃痕。但他說:“我也沒事。都是蹭破的皮肉傷。”
吳順向你彙報了他採取的措施。他說:“已經派人去清風寨報信了,我叫傅統領和張保都來這裡。”
你點頭,說:“很好。”
你感覺疲憊,你喘息了一會兒。
你說:“我覺得很冷。我在流血嗎?”
吳順說:“是的。”
你說:“很多嗎?”
吳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