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八萬多戶孤兒寡母,一旦此戰定性為戰敗,撫卹減半.........”
王貞文伸出右手,盯著常年握筆生出的厚厚繭子,心力交瘁:
“握了幾十年的筆,連把刀都拿不起,忍看他把祖宗六百年基業毀於一旦,卻無能為力。平時風光,手裡沒兵權,所有的權力都是皇帝給的,隨時能拿回去。百無一用是書生,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爹讀了一輩子聖賢書,通篇都是忠君忠君忠君,爹想問一問程亞聖,忠他孃的什麼君?”
他忽然起身,一腳把火盆踢飛,火星驟然爆開。
“忠他孃的什麼君!”
............
卯時,天矇矇亮,元景帝穿著明黃色龍袍,頭戴垂下珍珠的皇冠,氣度森嚴。
他負手而立,望向那座高聳入雲的觀星樓。
許久後,他轉身返回寢宮,老太監正要跟著進去,耳邊傳來元景帝威嚴且冷淡的聲音:
“不必跟來。”
老太監遂駐足在外。
進入寢宮後,元景帝行走在光潔的地板上,低著頭,一步一步,像是在丈量著什麼。
十幾步後,他停下來,元景帝指尖劃破手腕,鮮血流淌。
在地面自行遊走成一座扭曲的,古怪的陣紋。
陣法形成後,元景帝從懷裡取出一顆透明的珠子,拳頭大小,珠子裡有一隻眼球,瞳孔幽深,冷漠的注視著元景帝。
這是巫神教的至寶,封印著巫神的一隻眼睛。
內蘊巫神的一絲力量。
元景帝鬆開珠子,它不落地,懸於半空,並灑下一道道半透明的能量。
這些能量剛一落下,便被元景帝鮮血匯成的陣法染成鮮紅。
隱約間,元景帝聽見了地底傳來痛苦的龍吟,陣法中心,一道金光亮起,旋即,緩緩探出一顆金色的龍頭。
珠子裡,那隻眼球驟然幽深了許多,彷彿化成旋渦,產生巨大的吸扯之力。
金龍不停的甩動腦袋,竭力抗拒那股吸力,併發出一陣陣淒厲的,只有特殊人才能聽見的龍吟。
“氣運散到現在,龍脈不穩了,但還差一點,得再動搖動搖。敲定了魏淵的事,便立刻昭告天下,昭告京城。
“京城三百多萬人的謾罵和怨恨,三百萬人對戰爭失利的恐慌,足夠珠子抽出龍脈之靈。魏淵,給你定什麼惡諡好呢?”
元景帝嘴角一挑,霍然轉身,往寢宮外走去。
...........
卯時,天沒亮。
值夜一宿的宋廷風和朱廣孝,舒展腰肢,結伴走向衙門大門。
這個點,正好是點卯的時間,不停的有銅鑼銀鑼進來,一路上,看宋廷風的目光怪怪的。
昨日,他忍受胯下之辱的景象歷歷在目。
好歹也是煉神境,挺有天賦的一人,可惜骨頭太軟,這樣的人修為再高,也當不了領袖。
以前看他吊兒郎當的,只覺得不夠穩重,現在看啊,根本是不堪大任。
察覺到周遭同僚的目光,宋廷風目光黯了黯,旋即露出滿不在乎的笑容,保持著吊兒郎當的姿態。
朱廣孝眼神藏著悲傷。
原本,他也該經受一次胯下之辱,是宋廷風故意耍賤,把臉丟在地上,才讓他躲過朱成鑄的刁難。
朱廣孝知道自己的性格,寧死也不受胯下之辱。
他年底就要成親了,成家立業,未來美好的人生等待著他,宋廷風不想讓好兄弟的美好人生毀於一旦,於是他把自己的尊嚴給撕了下來,丟在地上給人狠狠踐踏。
看著宋廷風故作輕鬆的模樣,朱廣孝又想到了許七安,他走的乾脆利索,魏公戰死的訊息傳回京城後,他便再沒蹤跡。
許府人去樓空。
將來要麼隱姓埋名,要麼浪跡江湖了吧。
“如果寧宴在這裡,不會看著你受辱。”朱廣孝咬牙切齒道。
“然後跟我一起死嗎?”
宋廷風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魏公死後,京城就容不下他了,走了正好,他不走我也要趕他走。不走就不當兄弟了。”
朱廣孝咧嘴一笑:“也是。”
宋廷風忽然“呸”了一聲,罵道:“也不知道留地址,唉,希望此生還有再見之日。”
剛走到門口,迎面就撞上腰胯佩刀,穿著銀鑼差服的朱成鑄。
宋廷風和朱廣孝一低頭,快步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