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不安,而一直迴盪在她的心
中,直到電車抵達新橋車站為上。不,應該說是直到夜闌人靜,美惠子哭泣
著跑回家來時為上。
看來,鴿子在高高的天際上比綾子她們的汽車和電車都更快捷地抵達
了東京。當電車駛入新橋車站時,美惠子已經站在月臺上迎接他們了。但不
知為什麼,一看到她的身影,北海的臉色反倒陰沉了下來。
美惠子關切地問道:
“論文已經寫完了嗎?”
“還沒有哪。”
“油壺真是一個那麼好的地方嗎?”
“是個好地方哪。”
“很冷清吧?”
“只有夏天倒是很熱鬧。”
他們之間只說著這樣一些簡短的話語。
綾子琢磨著,肯定是因為當著自己的面他們有所忌諱吧,所以就和照
子一起徑自回家來了。她抱來了已經熟睡的鴿子,隨手放起了舞曲的唱片,
在房間裡來回踱著步子,還一邊在嘴裡模仿著讓·科克託①灌錄的詩朗誦—
—儘管她對詩中的含義一竅不通——,鬧騰了好一陣子。如此長時間地在房
間裡來回踱步,這似乎還是她生平第一次哪。 ①法國作家(1889—
1963)。
她等待著美惠子回來,滿心歡喜地向自己講述她和北海去了哪兒,又
幹了些什麼。
儘管如此,她似乎又在逃避著某種潛藏在內心深處的可怕東西。
其證據便是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照子馬上寄來了一封快信,上面寫
道: 我想要是我有一隻信鴿就好了。因為我恨不得馬上
就讓你看到這封信。我被帶到一個那麼遠的地方去,難
道只是為了遭受那樣的侮辱和愚弄嗎?
這似乎是一封絕交信,但綾子不僅沒有一星半點的驚慌,甚至沒有心
思把它讀完,因為她正展開另一雙翅膀高高地翱翔在天際。
為了確認並挽回與照子的友情而專程前往城島,這彷彿已經成了一個
遙遠的昔日的夢。
她甚至沒有注意到,美惠子已經怔怔地走進了房間裡。
“哇!”一看見姐姐淚眼婆娑的模樣,綾子活像一個小罪人一般,尋思著
自己究竟有什麼不是之處。就像是自己幹下了什麼壞事似的,她連聲說道:
“對不起,我一點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麼呢?”
“你問我不知道什麼,不就是姐姐已經回來了這件事嗎?”
“是嗎?如果是那樣倒還好。”
美惠子氣沖沖地走了過來,差一點就要抓住綾子的手了,可就在這時
候,她像一根斷了的線頭一樣,陡然癱倒在那兒的騎子上。
四
珍珠鴿、七寶鴿、薄雪鴿、金蓑鴿、美男鴿、姬綠鴿、袖黑鴿、眉胸
白鴿,還有。。鴿子的種類可真是要有盡有,就像是在日語的辭典裡信手遴
選美麗的詞語一般。
“在動物裡有著最美名字的是鳥類,與野獸和魚類相比的話。”北海曾這
樣說過,儼然一副國文學研究生的派頭。
“那麼昆蟲呢?”美惠子輕聲地笑著問道。
這是在追子別墅的7 月。美惠子從身體上衝去大海的潮腥,將洗過的
游泳衣放在穿著浴衣的膝蓋上。她把炭化紙鋪在藤椅上,往紙上寫滿了食物
的名字。她已經記不得北海剛才說了些什麼。因為他們倆是那麼親密,甚至
無需把對方的話一一鐫刻在心裡。
“昆蟲?昆蟲我就不大清楚了。不過,日本人自古以來就覺得鳥類是最
美的,並且對鳥類十分親近,這一點我們可以從給鳥類所取的名字中找到最
好的佐證。只要看看鳥類的名字,就可以瞭解到日語本身的美麗和日本人的
審美觀。”
說著,北海就像是在獨自唱歌一樣數開了鳥類的名字。
“深山白頰鳥、青紫鳥、紅野路子、月牙鸚哥、(王留)璃翁、戴菊鳥、
薄墨(脊鳥)鴿、大花圓、喜鵲、薔薇色猿子、羽衣烏鴉、赤襟鳳凰雀、薄顏
紅葉鳥、綠風琴鳥、古代泥全畫鸚哥、小川知更鳥、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