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的目光中緩緩向前走去。幾個憲兵已經舉起了槍。老旦心如刀絞,直恨不得一槍斃了這個面目可憎的雞巴長官。如今國軍有點兵敗如山倒了,他早知道軍里正在整頓軍紀,憲兵隊頻頻出動斃人。如今這上尉拿著軍規當令箭,就算以這他孃的混賬辦法斃了馬貴和來訊子,也算他孃的是在“按規矩辦事”!自己橫豎挑不出理兒!他強壓著滿腔的悲憤,急得滿身大汗卻又束手無策。
此時,周來訊嚇得腿腳抖成一片,走路已是蹣跚,馬貴拽著他艱難地往前挪著。偌大的兩軍陣地之間,兩個孤零零的國軍士兵就這樣走向共軍的陣地。兩邊計程車兵都瞪大眼睛盯著他們,死寂的戰場上只聽見兩人沉重的腳步聲。兩人的腿上如同綁了千斤秤砣,每向前邁一步都無比艱難,饒是馬貴身經百戰,此時也在打哆嗦了。他們終於聽到了共軍士兵劈里啪啦拉動槍栓的聲響,腳邊到處是凍僵的死屍,有的還睜著眼睛,兩人終於放聲號哭起來。
當兩人走到雙方陣地中間的時候,從共軍陣地傳來一聲清脆的槍聲。馬貴應聲晃了兩晃,卻沒有倒,他猛地一推周來訊,回過身來,面朝國軍陣地大喊:
“王八羔子們,往你大爺爺老子身上招呼!來訊子,扔下槍往前跑,快跑!”
周來訊迅速扔下槍和頭盔,舉起雙手撒開兩腳向共軍陣地跑去。
憲兵們開槍了!子彈打在馬貴寬闊的身體上,崩出片片血霧。馬貴掙扎著,口中噴出汩汩的鮮血,試圖擋住射向周來訊的子彈。憲兵的衝鋒槍子彈幾乎全部射在馬貴身上,老兵馬貴終於在一片密集的槍彈中栽倒在地,發出一聲長長的號叫。
周來訊眼看就跑到共軍陣地了。呯的一聲響起,正在飛奔的來訊子一個激靈,飛出了幾米,一頭撲倒在地上,就再不動彈了。老旦看到上尉手持步槍,槍口兀自冒著白煙,登時血往上湧,他一把奪過上尉的步槍,照著他的頭就是一拳。上尉猝不及防,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墨鏡被打了個粉碎,碎鏡片劃破了他的臉頰,頓時血流如注。他氣急敗壞地掏出手槍指向老旦,憲兵們也紛紛調轉槍頭。戰士們早已氣得咬牙切齒,放聲大罵圍了過來,嘩啦嘩啦地端起了機槍。有個戰士一手壓下憲兵的槍口,一手把刺刀橫亙在他的脖子上,另外兩個憲兵見狀,嚇得乾脆把槍扔掉了,舉起了雙手。
上尉自己慢慢地爬起來,擦了把臉上的血,猙獰地說:“行,你有種!有種你讓他們開槍!”
狠狠揍了這王八羔子一拳之後,老旦的怒火稍微平息,他立刻意識到這該死的衝動可能帶來可怕的後果,看到戰士們已經在下憲兵的槍了,急忙大喊一聲:
“住手!都住手!”
上尉對著老旦吐了一口血沫,將兩顆焦黃帶血的牙齒打在老旦胸前,他扔掉滿是血漬的手帕,咬牙切齒地指著老旦,卻說不出話,手指一晃一晃地上下襬動。
“滾得遠一點!否則共軍衝上來,老子把你們幾個都填進去!”
老旦知道這上尉不會善罷甘休,那又能怎麼樣?自己不大可能因此而受嚴重處分,畢竟自己的陣地守得還是很不錯的。在圍困之中,除了對逃兵的懲罰,普通軍規就跟婊子一樣,是可以隨便玩兒的。
戰士們下了憲兵的子彈,把槍還給了他們。這幾個災星總算滾蛋了,老旦鬆了一口氣。他走到壕邊,拿起望遠鏡望過去,馬貴和周來訊的屍體還在那裡,方才還鮮活的兩個戰士此刻已成殭屍,他們還保持著臨死時候的姿勢,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地上開始起風,捲起一片片昏黃的土沫,打著旋散落在他們身上,幾隻黑了吧嘰的大鳥已開始在他們屍體的上空高低盤旋著……
清晨的陽光已經升起,老旦驚訝地看到,共軍居然已經把昨天半夜炸得稀爛的戰壕又挖好了,而且又向前硌蹭了三十米的樣子,離周來訊倒下的地方不過幾步之遙了。
下午,氣溫驟降,大地寒徹,灰朦朦的天彷彿就要下雪。整個陣地上死一般的寂靜,只聽見遠處共軍齊聲合唱的歌聲。戰士們已悉數散去,個個心情沉重,老旦已不忍再訓斥他們,儘管他知道仍然還會有弟兄逃跑。誰願意死在這裡呢?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咋辦哪。眼見共軍那邊一天天地往前推,國軍這邊一天天地往後退,天氣又一宿比一宿冷,誰個心裡不慌哪?誰都知道共軍的大沖鋒就要開始,而自己的援軍連個鳥影兒都沒有。飛機扔下的補給極其有限,就像用草棍撓蝨子,根本不頂個球用,更何況還稀稀拉拉日見其少。其他連隊裡已經有人為了一件棉衣或是兩聽罐頭開槍殺人了。聽5連的戰士講,昨天又有一個營的隊伍跑到共軍那邊去了,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