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拔腳就走,走了幾步回頭望去,見戰士們小心翼翼地將那個箱子放在一處,再用子彈箱子壓住,大家的視線都聚在那個箱子上,像是看著剛娶進門的小媳婦俊俏的臉……
把翠兒娶進門之前,老旦只瞧見了女人的大半張臉和一雙碩大的腳。那大半張年輕女人的臉,被細細的麻子星羅棋佈地點綴著,像是剛出蒸籠不久的饅頭上趴上了一群小蠅子,嚇了老旦一跳。倒是這女人黑亮的劉海兒下面那雙如漆一般晶亮的小眼睛很是有神!女人臉頰寬厚,薄薄的嘴唇微微撅起,模樣可愛。那女人竟然也在看他,還在嘴角撇出一個微笑。老旦第一次被一個芳齡女子這樣曖昧地看,不由得漲紅了臉,想看又怕看,大嘴直咧得腮幫子都疼了起來。
是年老旦虛歲十八,已長成一條大漢。三叔卻愈發顯出病態,老旦成了三叔唯一的依靠。這時花子姑上門來說親了,這老孃們想要老旦去做做上幫子村劉二老爺家的倒插門兒女婿。三叔居然同意了。老旦急了,氣急敗壞地說三叔你要願意你去插!三叔脫下一隻板鞋就要抽他,手懸在半空卻沒敢下手。他陡然間看到老旦一身的肌肉緊繃繃地鼓起來了,一對怒眼似要噴出火來,目光中充滿了憤怒和鄙夷。三叔猛地意識到面前這個以前人人都能欺負的大侄,已經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了。
花子姑也是一怔,但是很快就明白這後生有骨頭,竟是一條不可多見的好漢!表面上憨了吧嘰,裡頭竟然是個青皮。花子姑方圓幾十裡走家串戶見識得多,立時便有了主意,她將腰身輕輕一彈蹭了過來,義正辭嚴地指著老旦大喝:
“後生子,你小子不要犯混!你自個長成漢子啦?可以犯混開銷你三叔啦?你給花子姑聽清楚了,倒插門也不是什麼臊人的事,能插上一戶殷實人家,算來還是上輩子修的福分哩!到時人家讓不讓插還說不準呢,想當劉家倒插門兒女婿的後生仔多了去了……俺花子姑方圓幾十裡的名聲你舉著喇叭去打聽打聽,俺說成的好事兒有多少?咱們這還沒商量個停當,咋的你個蛋先尿出來了?俺也明著告訴你,那邊可是劉二老爺家的三妮子,剛落了紅蒂兒的大黃花閨女,別人想攀高枝還找不著雲梯哩!你有種不插門,那你有沒有種跟俺走一趟,到她家去提親?”
花子姑劈頭蓋臉的一頓言詞讓老旦憋了個大紅臉。自己先頭髮的一通脾氣彷彿放了個響屁,而對手花子姑的回擊卻像是打了個炸雷,老旦登時敗下陣來,只悻悻然一貓腰蹲在地上,兩手插在胳肢窩裡,呼呼地喘著氣。不過花子姑提到的那剛落了紅蒂的大黃花閨女還著實讓他有點心動了,自己起早貪黑吃苦受累,不就是想找這麼一個女人養娃過日子麼?可轉念一想,倒插門這種事不能幹,自己得照顧年邁的三叔。再說他早有耳聞,板子村就有犁頭溝倒插門來的漢子,聽說天天得半夜起來喂牲口,早晨還要去倒夜壺。
老旦這些年沒爹沒媽的日子過得很不易,性格喜怒無常,脾氣上來經常和三叔幾天都互不搭理,和村裡其他小子幹起架來沒少吃虧,好在卻因而給村裡人留了個忠厚老實的名聲。三叔想到此,鬆了口氣又嘆了口氣,看著這已成漢子的大侄兒竟然覺得有些妒忌。
花子姑成了最後的贏家,見老旦被自己三言兩語就斬於馬下,一時笑得合不攏嘴,胸脯拍得嘩嘩亂顫:
“娃子,你大嬸子俺最喜歡的就是你這號能屈能伸的漢子,明天俺就親自帶你去劉二老爺家提親。俺說親從不嫌貧愛富,爺們都是響噹噹的漢子,女子都是緊繃繃的黃花,個個小日子過得甚是滋潤。後生你既別寒磣自個兒,也別寒磣你三叔,回頭的浪子都可以摘得花魁,更別說你這麼好的乖憨娃子哩!你就只管跟花子姑領個大媳婦回來!”
初次上劉二老爺的門,老旦便順利過關。劉二老爺全家人好評如潮,尤其是那叫翠兒的女子,一見老旦便掩飾不住的歡喜。再打聽了這個後生的村望,這家人心裡更是有了底兒。翠兒是這家的三女子,上邊的兩個姐姐都遠嫁去了山西。她爹當年續了兩房都沒有再種出什麼果子來,於是這家就沒了香火人,如今直想攤上一個滿意的上門女婿。這翠兒模樣算不得俊俏,平素就喜歡擺弄些農家手藝,和村子裡的愣後生們來往甚密,平時老不聽爹孃的話,在上幫子村還有個出了名的壞脾氣。媒婆兒領來的後生倒是不少,有的還是大戶人家的,竟沒有一個讓這小妮子滿意的。一轉眼小女兒年紀噌噌上竄,說媒的人竟冷淡了。劉二老爺和太太不免著急上火,只得把條件放寬泛了些。訊息一放出去,周邊不少漢子都託人上門提親,翠兒還是一個瞧不上眼,直到見到老旦,只一面就相中了,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