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月容美麗的大眼裡滲出朦朧淚光,她輕抹眼角:“安然,此事就算與瓦兒有關,現在質問又有何用?大王還在昏迷,我們該想辦法讓大王快快醒來,你難道忘記太醫的話了麼?”
夏安然渾身一顫,咬牙抓住瓦兒的袖口,眼圈全紅:“瓦兒,從小到大我都把你當好姐妹,即使我們都喜歡大王,而大王眼中只有你,我也未曾懊惱過你,我只希望著能陪在大王身邊,做他的妃子心滿意足。可是……是你!是你讓大王變得如此……如果大王有什麼三長兩短,你也要陪葬!”
浦月容聲音有所哽咽:“三日後大王二十五歲生辰,你害大王陷入如此危境,難道不應該負責嗎?”
瓦兒聞她們你一言我一語,身子早已僵硬發直,努力消化其中意思,直到夏安然說出“三長兩短”“陪葬”,她才驚恐喊出:“什麼三長兩短?冀哥哥到底什麼病?太醫到底怎麼說?”
……
瓦兒步伐蒼惶,頰上的清淚很快被風乾。聽完浦月容和夏安然所言,她忘記了疼痛與呼吸,忘記了自憐與悲傷,像一陣旋風直衝向頤和宮。
“郡主,郡主——”吧吧緊隨其後,聞得翟與冷君因為瓦兒而大打出手,也是滿心複雜。若非宮中處處守衛不便施展武功,否則她定要將瓦兒阻截。
瓦兒一路狂奔,無暇顧及侍衛、宮女驚異的目光,耳邊只有風聲與夏安然急怒的話語。
不,冀哥哥……那是假的,謊言!騙局!怎麼可能有那該死的、可惡的詛咒?怎麼可能熬不過二十五歲……不可能!不可能!都是太醫胡說八道!
可是……冀哥哥,你病了這麼久,病得這麼重,怎能不告訴我?原來這就是你對我欲言又止,想要隱藏的秘密,原來你也相信了所謂的詛咒,你也在擔心害怕……
冀哥哥,你那麼聰明又怎會那麼傻,怎麼不讓我陪著你呢!你若有事,我又豈會獨活?
我要幫你,我要陪著你,我一定不能讓你有事!
……
午後,金光流溢,光影在白衣男子身上流轉,他的背影在淡金中顯得孤直,卻帶著夕陽斜曛中的落寞。清俊的面容像月過西窗般傲慢冷淡。他立在頤和宮高牆外不遠處,靜靜地吹著蕭,蕭音似沉沉黑暗中的固執守候,絲絲繚繞的輕飲透露出晨曦中的疲憊孤單。
頤和宮幾分冷清,陽光直照在透亮的琉璃瓦上,潔淨的地上反出金光,折進人的眼眸中。
沉沉蕭音緩緩繞上屋角,繞過高牆飄進安靜的君王寢宮。
落寞的白影筆直靜然,偶爾經過的侍衛與宮女只敢遠遠一瞥便匆匆低頭而過。
一串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郡主”的呼聲打破午後的沉寂。蕭聲微頓,不過瞬間又繼續吹起,恍若未見來人。瓦兒衝到他面前頓住,盪漾水光的清眸定定盯著他。她蒼白清瘦,整個人小了一圈,全身力量似乎都結集在那雙眼中。
恨,滿腔的恨,挫骨揚灰般的恨!道道目光比午後陽光更烈,比萬道金光更強,比冰雪寒鋒更利,直直戳進他的心臟。
瓦兒重重呼吸,擠出幾字:“該死的應該是你!”
語畢,她甩下嫌惡憤恨的一眼,將絕然的背影留給他。
那語氣、那眼神像閃電驚雷劈過他的心臟,然蕭聲依舊不停,灰暗的眸光緊隨著嬌小脆弱的人兒,緊緊跟隨。
她消失在頤和宮宮牆內,他眸光墜入深不見底的淵底。
這就是翟。
在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中,尊貴無匹的君王倒下,憤然佔有的女人恨他,他突然感覺到一種全世界最深沉的孤獨。這種孤獨不管何種神情,何種姿態,他總覺得自己只是一個人。一個人在晨昏交替間,追尋著一點渺茫,踽踽獨行於蒼茫天地。
當燦爛的陽光灑滿宮殿,烏黑的髮絲被曬得發燙,額際淌下滴滴汗珠時,蕭中的曲子突然滯了一滯,幾絲鮮血從他的嘴角滲出,沿著竹簫滑下,滴落在他的白袍上。他沒有任何反應,仍然吹著曲子。一會兒後,曲子又頓了一下,又再次響起……
牆外無人經過,炙烈的太陽照得人兩眼發昏。吧吧(筱水)停在他面前,心口因他而糾結。她仰視著他,突然一手奪過他的蕭,壓抑不住的心痛呼聲低喊而出:“翟,你為什麼如此折磨自己?為什麼!”
翟被動地看她,漆黑的雙眼來不及褪去疲憊與憂鬱。
這樣的翟,筱水從未曾見過,她愣住了。
“別管我。”他的聲音輕而冷漠。
“我怎能不管?進宮後的你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