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九姨攜了鐵珊的手,走進正房,下了蚊帳,上了象床,二人重整旗槍。鐵珊不知就裡,但他兩人上床之後,隔著帳幔,又見金仁鼎帶了兩個親隨,走進套房,遠遠聽見他長吁短嘆的。便向九姨問道:“這金御史金人人到此刻還不曾走,適才倒又走進後房,他那裡也常在這邊玩耍嗎?”九姨道:“痴人,你好糊塗。那裡王家娘子不曾對你說明了嗎?”九姨就此同鐵珊頭對頭,嘰嘰咕咕的把金仁鼎移花接木的意見說了一遍。鐵珊道:“這樣看來,我同他越分是通家至好了。我不瞞你說,我本是大成廟住客的和尚,同你家大人相熟,也不是一天了。他因監造大成廟,倒坍屋頂,被濟顛僧罰了他無數的良田,充人廟產。他遂同我商議,趁著濟顛僧不在家,保舉我做了方丈。我輕輕巧巧代他把筆田契抽出,物歸原主。請教我在他身邊,這片功勞可大不大嗎?可算我同他前世裡也有點緣頭:家當代他爭回了,接手又代傳宗接後,這樣好夥計,不是鐵研自誇,大約世間也不可多得呢!”說罷,兩人迷迷睡去。看官,此時鐵珊果然就此睡覺,明早起身,也就可以沒事了。無如俗語說得好,叫你在劫難逃。
且說這日金仁鼎由大成廟侍宴所同濟顛僧酒散之後,因回相府不及,以為九姨雖有成議在前,不見得剛剛有人在此。遂帶了金榮、金義兩名家人,就便到萬秋園同九姨敘一敘舊。這金義本是金家的一個老僕,金仁鼎沒一件事瞞他,就連九姨出外借種,他都清清楚楚。這時才由西洋採辦上供的西洋參回來。這日到大成廟料理交家之事,他的跟人,新方丈必有大大的酬勞,可算是一件調劑的好差使,所以也將金義帶出。到了晚間酒散,其餘家人都遣散進城,獨把金義、金榮帶進了萬秋園。管門的開門放入,一徑就直奔上房。此時天光已在三更向後,丫鬟孃姨見了主人弄了這樣一個不尷不尬的和尚取樂,也各歸房安寢。所以金仁鼎直進套房,全無知覺。搭眼卻看見九姨同一和尚在美人椅上做那醜事。那和尚大略形像,彷彿就是鐵珊,不覺氣沖牛斗,恨不得暫時一刀,將二人揮為二段。因此掉頭就走,便想招呼金義、金榮動手。那知才走到外面,忽又想道:金仁鼎,你究竟何了。你家九姨偷漢,是你叫他的,我又不曾關會他,只准偷在家人,不準偷和尚。這叫做誘人犯法!豈不白白的送掉那美人的性命?我還是避一避道,讓他走掉的好。當下便叫金義、金榮掌了燈,到南書廳坐下,抓了一本書,就燈下看了兩章,卻是一本《列國》,巧巧陳靈公同夏姬的一段故事。心中想道:我姓金的今日這個勢頭,也抵到古時的一國之君。就如今晚這個賊禿的笑話,假如宣揚起來,被那些有仇的史臣,代我送入史櫃,傳諸後世,這個醜名何時得了?想罷,便提筆寫了一首詩,詠夏姬道:是真淫婦老而淫,亂國亡家一轉睛。
恨煞風詩刪不盡,萬千年後詠株林。
金仁鼎詠完了詩,聽更鑼已轉三更,以為鐵珊此時定然逃走,依舊著金榮、金義掌了燈,復進上房。那知才進正房,聽見鐵珊同九姨在床上唧唧扎扎的大起衝突呢。可憐把個金仁鼎弄得進退兩難。金義早經明白,便說道:“老爺,我們一直就進套房去罷。”這時金義雖聽見這個笑話,卻不曉得九姨鋪上究竟是一個什麼人。到了套房裡面,見地下堆了一個黃布包袱似的,連忙提起一望,原來全是僧衣,頸下那掛佛珠還箍在圓領上面,方知是偷的一個和尚。金仁鼎坐在水晶桌旁,氣得同水牛一般不住的嘆氣。心中想道:這個賊禿一定同我是個結頭,我想萬壽行宮聖僧既然出面,這筆田地必不得善於干休。假若鬧出個假傳聖旨,大約除掉將田契如數送出,還不知要罰出多大一筆才得了事。左思右想,委實公私交恨,卻又無法可想,只得長吁短嘆。
那知鐵珊睡在九姨鋪上,剛把公事辦畢,覺得睏倦異常,才要睡去,忽被金仁鼎一聲長嘆倒又驚醒。便將他喚醒了計議道:“你聽嗎,御史在裡房嘆氣呢,大約他不曾看得清楚,只曉得是個和尚,假如認得是我,可算有大交情的,豈不比面不相識的人心願誠服嗎?而且你我既想傳宗接後,也不是一次兩次就得成功的,與其詭詭藏藏,不如彰明較著,對他把話說開了的好。你代我一人睡著養養神罷,我就去陪他談談,將他送走了,再來陪你打復仗是了。”九姨道:“話也不舛。但你的衣服還通身甩在套房裡,著什麼東西去呢?”鐵珊道:“不過三言兩語,代他寬了一寬心,我還要來此睡覺呢。權拿你的衫褲套一套是了。”計議已定,就把九姨的雪青灑花開襠褲蹬上,銀紅西咈布的緊衫套起。但鐵珊山勢很大,兩隻膀子伸出有一尺多呢,褲也露了半截腿,胸前也鈕不起來。他肉麻當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