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一勺一勺把它吃個乾乾淨淨不可。
姚綱說他是自己一個人生活,阿華有些不大相信,可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讓他證明他所講的話的確沒有摻假,只得根據自己的生活積累用腦子去推斷了。她這一推斷,便想到自己身上去了,想到自己背井離鄉漂泊在外,孤苦零丁的很有些可憐。心裡想著事,雙手卻還在不停地工作著。
阿華做事認真,平時“做鍾”時,只要客人樂意承受,她總是以自己最大的力量為客人按摩,而不像有的小姐那樣按摩時敷衍了事,專靠一些別的手段哄客人開心。久而久之,阿華養成了以強勁的手力為客人按摩的習慣,這使得那些五大三粗、膘肥體胖的客人十分滿意,而那些身材弱小、骨瘦如柴的客人則可能承受不了。遇到這後一種客人,阿華會有意地將手力放輕,並不斷徵詢客人的意見,根據客人的要求加重或者減輕所用的力量。此時阿華只顧問姚綱談話,談話的間隙便想心事,竟然忘了就所用力量的輕重詢問他的意見了,無意中便按照平時的習慣用足力量在姚綱的身上捏來按去。
姚綱雖身體還算強健,但畢竟是個較少摔打的白面書生,其實經受不了多大力量。阿華手到之處,姚綱便感到一陣痠痛。隨著阿華按摩部位的不斷擴大,姚綱感覺痠痛的範圍也就越來越大,到後來便幾乎覺得渾身上下無處不酸,無處不痛了。
姚綱很奇怪這個看上去有些嬌弱的女孩子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手勁,他更不明白她明明是一副有說有笑親切友好的神態,卻為什麼要暗地裡用這麼大力量在自己身上折騰。這哪裡是享受,純粹是受罪!這也不叫什麼按摩,簡直是打擊報復!這樣想著,姚綱幾乎有些憤憤不平了。
姚綱想提醒阿華用力輕一些,但卻遲遲沒有開口,好像那樣會傷地的面子,會得罪人似的,他希望最好還是阿華自己把力量減輕。有些人的性格很古怪,姚綱就是這樣,並且似乎從小就如此。他記得自己小時候有一次在鄉下的一個大院子裡看電影,大家全部席地而坐,前邊的一個陌生人睡著了,重重地壓在他的身上,時間一長便壓得他腰痠腿疼呼吸困難起來。他本可以把那個人推到一邊去,或者把她叫醒後清她坐直了,但姚綱覺得把一個熟睡的人弄醒或是推倒在地上都是很不好意思的事。於是他就這麼堅持著,盼望那個人快點自己醒來改正錯誤,最後還是旁邊的人看不下去了,用力把那個睡得死豬般的胖女人給捅醒了。
還有一件事發生在上大學的時候,幾個同學在學校的食堂裡圍坐在一張餐桌旁吃晚飯,每個人的菜碗裡都是半隻紅燒雞,大家一邊津津有味地啃著雞骨頭,一邊熱烈地爭論一個所謂哲學上的問題。其中一個同學只顧臉紅脖子粗地同別人爭論,無意中將一塊啃剩的雞骨頭丟在姚綱的菜碗裡,接著又丟了第二塊、第三塊……他把姚綱的碗誤當作放垃圾的盤子了,結果把姚綱尚未來得及吃的一碗香噴噴的燒雞全部糟蹋了。姚綱怕影響同學們的爭論,竟一直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同學往自己的碗裡丟垃圾而不好意思制止地。不過,那個叫何彬的同學從此便成了姚綱的莫逆之交。
現在,姚綱似乎又碰到了這種尷尬的局面。他想告訴阿華用力太重了,但不知道那樣會不會影響她的情緒。他知道你如果告訴一個醫生怎樣給別人看病,那個醫生會很不高興,如果那個病人是你,那麼很可能你就要倒黴了、聽說有少女去醫院割盲腸,結果盲腸未割卵巢卻給割了去,有老人去拔牙,僅有的兩顆好牙都給人家敲掉了,該拔的牙卻原封未動。估計這很可能都是病人得罪了醫生造成的後果。任何人在從事自己的專業時都不喜歡別人指手劃腳地提意見,大概按摩小姐也是這樣。
而且,他也尚未搞明白這個女孩子為什麼這樣用力。也許是她情緒好,心裡高興才這樣做?如果是這樣,那就最好再忍耐一會兒,不要掃她的興。也許是她心裡不高興,受了什麼人的氣,到自己身上發洩不滿來了?如果是那樣,那就最好也要再忍耐一會兒,讓她多發洩發洩,人有怨氣不發洩出來是要生病的,對此外國人早就發表過研究成果。
總之,姚綱想來想去,想出來的所有理由都是應該繼續忍耐下去,沒有一條理由可以使他鼓起勇氣懇求那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女孩子輕一點兒折磨自己。於是,姚綱就這樣一分鐘一分鐘地忍著,一下子一下子地挨著,一口氣一口氣地熬著。但人的忍耐力終歸是有限度的,時間一長便終於忍不住了,隨著阿華的雙手在姚綱的腰部用力一按,姚綱不由自主地“哎喲”了一聲。阿華趕緊停住手,問姚綱是不是這一下按得太重了。姚綱本想說何止是這一下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