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對這套房子的所有權,對方卻錢多勢大,官司落敗。這個年紀輕輕的山裡妹子帶著個小小閨女,走投無路,又沒有臉回伏牛山老家,於是帶著平時積攢下來的那個炒貨店老闆給她的幾千塊零用錢,還有從炒貨店老闆那兒學來的一手炒貨本領,南下創業,三搞兩搞,竟讓她在瓜州搞出了一份大事業,現在年收入以十萬元計。
這故事聽上去有些像天方夜譚,所以,尚哲義看完本子,忍不住哈哈笑了兩聲,道:“編的吧?”熊之餘也不禁笑道:“我看也像是編的。”尚哲義道:“世上哪有這樣的事?世上哪有這樣好賺的錢?一個山裡妹子,帶著一個小娃娃,靠著幾千塊錢,就能在人精兒成堆的瓜州創出一番大事業來,痴人說夢了吧?”
“可是……”熊之餘指指尚哲義丟在桌上的本子說,“這裡面說得有鼻子有眼,而且那女人創業的地方就在本地,看起來又不像是編的。”
“也許是紀實小說。”尚哲義道,“現在流行一種叫做紀實小說的東西,說它是真的,它又是小說,說它是假的,它又有點兒像是真的,讓人摸不到頭腦。”熊之餘笑道:“我現在就摸不到頭腦。好在這本子上面說那女人創業的地方就在瓜州市,你抽點兒時間打聽一下看,如果是真的,咱們就贊助它五萬,這要是真的,那女人也就不容易了,別說一個女人,就是咱們這些大老爺們,要是碰上這樣的事,恐怕也只有哭鼻子的份兒。”
尚哲義道:“要是假的呢?”
“要是假的那就算了。”
“那咱們不就把那什麼何記者得罪下了?”
“得罪就得罪吧,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那要是他將來給咱們找起碴兒來……”
“找就找吧。我就不信他一個小小的記者能翻了天去,萬一不行,咱就搬,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哪兒不能幹事業,幹嗎非得待在這兒不可?”
熊之餘這話說得豪情壯志,一邊說一邊揮著手。尚哲義受其感染,微笑著點頭答應。他起身剛起走,熊之餘又喊住了他。
“對了,你得空從銀行劃十五萬給梁小。她妹妹要承包他們廠的一個什麼制花車間,我已經答應她了。”
“行。”
他答得這樣痛快,似乎有些出乎熊之餘的意料之外。所以,熊之餘有點兒驚訝地望著他。他知道尚哲義代管著公司的財務,平時一分一厘都算得清清楚楚,多花一分錢他都要計較個沒完沒了,沒想到這次一下劃出十五萬,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就答應了下來。這可太讓人奇怪了。他本來還思量要給尚哲義做一番艱苦的思想政治工作呢。
“這回你為什麼這麼大方,說十五萬就十五萬,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熊之餘答問。尚哲義笑答:“梁小的事嘛,我皺眉頭管用嗎?”熊之餘一想也是,梁小姑娘開了口,誰忍心拒絕她呢?他不禁朝尚哲義笑了笑,他根本沒想尚哲義的話是否別有含義。
第五章
已經過了一個星期,官麗麗還沒有從深圳回來。何舍之只好一個人熬著。因為捨不得花錢,這個大週末他又只好在被子裡窩著。因為睡得太多,週六早晨他起床時不禁感覺有些頭痛。在洗臉漱口後,他到街邊小攤上隨便吃了碗一元三角錢的素餛飩,搭上郊區公共汽車,前往茂林看望他的朋友楊東門。
楊東門在茂林縣利用地熱資源辦了個養鱉場。七個月前,何舍之在楊東門的養鱉場投了二十萬元。他本人沒有錢,這些錢都是東挪西借來的,有些甚至是朋友們挪用的公款。這些朋友都欠他的人情,為了報答他,同時也是希望今後繼續得到他的關照,他們不惜違反規定。
何舍之知道這些情況,但他裝做不知道。
他愉快地想,官麗麗老在自己耳邊吹風,不是說這個有本事,發了財,就是說那個有本事,致了富,老是抱怨他假清高,沒本事,說起來是市報名記者,卻兩手空空光滋潤了一張嘴,一天到晚嘮叨著讓他到外面去尋錢,現在他終於開始賺大錢了。
他打算先不把自己投資鱉場的事告訴官麗麗。他想等錢拿到手後,再嚇她一跳,看她到時候怎麼慚愧自己“有眼不識金鑲玉,錯把玉壺當夜壺”。
楊東門是個農民,個子高高瘦瘦,走路打晃,像根竹竿在風裡搖。此人曾因盜竊耕牛坐過二年牢。他在大獄裡跟個嫖娼摺進去的農學院副教授學會了一手養鱉技術,出獄後想利用大獄裡學到的技術發財致富,卻因為沒有資金,美夢難圓。鑑於他坐過牢的歷史,銀行不肯貸款給他,村民互助會也不肯借錢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