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昊結結巴巴地說:“下面好像是、好像是……”他似乎不知下面的話該怎麼說,話到這裡便打住了。林豔望著他,神態平靜地說:“你想說什麼?”
“我我……”
馬昊突然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心裡想,人家正主兒都不在乎,你一個旁觀者替人家瞎著哪門子急呀,真是挑米的不急,把你個挑糠的急死了。他這麼想著,就朝林豔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又輕輕搖了一下頭,說:“沒什麼。”
“你是想跟我說藏西貴吧?你在幹什麼呢?”
林豔轉過臉來望著馬昊,臉上笑笑的,眼光火燒火辣。馬昊與她的目光一接觸,就不由趕緊轉了開去。林豔的目光像枚燒紅的烙鐵,將他燙痛了。他沒有想到林豔會如此單刀直入,這不禁使他有些茫然若失。
馬昊嘴唇囁嚅,卻半晌沒有發出聲音。
話劇《玩偶》的演出進行了一個小時零四十五分鐘,在這漫長的一個小時零四十五分鐘裡,馬昊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幹些什麼,他只知道自己的魂魄一直像被鬼帶走了似的。他只知道自己一直魂不守舍。
演出結束,眾人起立,瘋狂鼓掌。然後退場。
等所有的觀眾均已退淨,馬昊和林豔才從座位上站起,慢慢走出了劇場。站在劇場外面清冽的空氣中,林豔撐開雙臂,作了一個深呼吸。她表情輕鬆地望著馬昊說:“這話劇怎麼樣?”
馬昊不知她的輕鬆是不是故意裝出來的。他哼哼唧唧地說:“嗯,不錯。”
“哪點兒不錯?”
“嗯,整個兒都不錯。”
“是嗎?”林豔偏著腦袋斜睨著馬昊,帶著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你知道這部話劇裡演得最好的是哪個人物嗎?”
“嗯。是是……”馬昊慌亂地躲避著她的目光,像吐藥渣似的吐出兩個字:“娜拉。”
“哈哈哈。”
林豔突然爆發出一陣狂笑。她笑得那麼厲害,以至不得不用手捂住肚子。
“娜拉!娜拉!”她不停地撫摸著肚皮說。
馬昊不知道自己的回答錯在哪裡。他讓她笑得心慌意亂。
“娜拉!娜拉!”林豔突然止住笑,板起臉:“娜你個頭喲!”說完,她“噔噔”地走到馬昊的綠色富康前,表情冷漠地道:“開門,送我回家。”
直到若干天以後,馬昊才搞清楚,原來那天他們看的是中國作家趙建夫的《玩偶》,而非挪威作家易卜生的《玩偶之家》。《玩偶》的女主人公是一個叫趙青蓮的中國姑娘,與那個離家出走的名字叫做娜拉的外國女人根本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回事。馬昊覺得自己所犯的這個錯誤,就好像說中國小說《紅樓夢》的男主人公不是賈寶玉而是少年維特一樣可笑。他想難怪林豔要笑成那樣,笑得打跌,笑得直不起腰來。
因為這個緣故,他差得半個月沒敢見林豔。
第十章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
古來征戰幾人回。
這是一首唐詩,名喚《涼州詞》,作者是王翰。
熊之餘和亞丁一邊飲酒,一邊品詩。亞丁舉著水晶酒杯,一邊藉著燈光觀察著杯中鮮紅如血的西涼葡萄酒,一邊讚歎道:
“好酒!好詩!”
熊之餘曾經做過幾天校園詩人,而且做得比較成功,對談詩自然有著非同尋常的興趣。聽了亞丁的話,他正就王翰這首《涼州詞》發表一點兒自己的高見時,尚哲義卻搶在前面說道:“那麼,亞丁先生,您看我們這次的合作……”熊之餘不禁感到大為掃興,就好像一個人正興致勃勃地欣賞著一個美女子,腿好、胸好……這兒好,那兒好,哪兒都好,那美女子卻突然撅起臀來放了個響屁一樣,實在不啻為天下第一掃興事。
熊之餘不滿地瞪了尚哲義一眼。他卻沒有想到,尚哲義是商人而非詩人,對詩自然沒有他那麼大的興趣。
亞丁看了尚哲義一眼,微笑道:“我想,我們這次一定會合作成功的。我有預感。”尚哲義聽了不禁大為高興,躊躇滿志地道:“那麼,亞丁先生這次準備要多少貨呢?”
亞丁臉上保持著那種淡淡的含意不明的微笑。“雖然我認為這酒不錯,品質優良,口感上乘,不過,澳大利亞會怎麼看這種酒,我尚沒有把握。你知道澳大利亞人仗著他們的經濟實力,一向口味刁鑽,而且有越來越刁鑽的趨勢。他們對來自亞洲,尤其是來自中國的東西,常常存有偏見,所以我想……”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