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漢地不過幾十年,可蒙古人學漢人的東西比真正的漢人還學得快,盤剝要錢的名目,除了大宋朝原有的之外,又多了“灑花錢”“羊羔兒息”“上任規”“呼啦兒錢”等等等等,眾多優秀學生裡,大帥親兵哈拉哈就是個中翹楚。 他輕輕顛了顛手上的銀子,低聲道:“各位將軍仔細,大帥昨晚上半宿沒睡,今天早上只喝了一小碗酸**。 ”
王安臉色沉重的點點頭,此時哈拉哈才大聲叫道:“稟大帥,王安、劉達、周貴到!”
掀開羊毛氈簾子,進到帳中,三人卻是一驚:被圍了六七天,親兵口中焦躁的唆都大帥,不是像往常那樣黑著一張臉,而是笑眯眯的。 神情頗為輕鬆愉快。
“各位將軍,這幾**們在外抵擋反賊地炮火,實在辛苦了,本帥都看在眼裡!”唆都一反常態的客氣,甚至還衝著帳外的親兵叫道:“來呀,把本帥用的酸**,給三位將軍各打一碗!這漳泉地面。 夏天熱得死人,不喝碗**敗敗火。 哪兒有勁兒替大汗平南蠻子?”
王安和劉達是營伍中打滾一二十年的老油條了,見此情景,互相交換個眼色,抱拳稟道:“大帥說哪裡話,替皇上平蠻子,乃是我輩的份內事,就算馬革裹屍。 也沒有半句怨言,哪裡談得上句辛苦呢?更何況大帥體恤屬下,將肉食送到營中,將士們銘感五內,都說要不把蠻子殺個血流成河,都對不起大帥的恩典呢!”
我呸,肉麻當有趣!周貴心說那什麼肉食,明明是從泉州帶來地牛羊。 昨日殺了蒙古兵吃肉,咱們新附軍四等人分了點骨頭、內臟而已。 這就算恩典了?三日裡麾下新附軍將士們頂在前面挨炮,幾千條人命就值堆牛羊骨頭?
“來來來,坐下說話!”唆都爽朗的笑著,招呼幾個屬下坐在氈毯上,哈拉哈也把酸**端了上來。
潔白地酸**。 上面飄著幾顆大紅棗,被困這些天全靠殺隨軍帶著的牛羊,咽的是乾糧,端著新鮮的酸**,哈拉哈饞得喉嚨口冒清水,無奈這玩意可沒自己的份兒,一碗碗擺在將軍們身前。
哈拉哈眼饞的東西,並不受漢人的歡迎,若是牛乳倒也罷了,可唆都招待眾人地是羊奶。 常年住在江南的周貴。 只覺得那股子腥羶味道從鼻孔直鑽進頂門心,別說喝。 就算聞一聞,就差點把早上吃的鹹鴨蛋、綠豆稀飯給吐出來。
唆都熱情的勸道:“各位,這是咱蒙古勇士的最愛,成吉思汗遠征花拉子模,就是靠它頂住大漠的暑熱!咱們蒙古人有了這玩意,加上酸黃餅子、牛羊肉乾,千里遠征也能不帶糧草!”
王安、劉達心裡面十二個不願意,聽得唆都這麼說,只得硬著頭皮將酸**吞下,連裡面的紅棗都沒細嚼,真真是囫圇吞棗了,明明難受得厲害,還強打起笑臉,一疊聲的讚道:“國朝妙物,地的確確勝過江南飲食,蒙大帥的恩典,下屬才有此口福啊!”
唆都笑盈盈的轉向了周貴:“周將軍,你不習慣這味道麼?要不要換一碗清茶?”
儘管心頭一千個一萬個願意,周貴還是沒敢換,主子習慣的東西你不習慣,這可是誅心大罪啊!他捏著鼻子一仰脖,一小碗酸**倒進喉嚨,腥羶的味道攪得胃裡翻江倒海,還得擠出個笑容,對著唆都道:“謝大帥之賜!”
“好,好!”哼哼,唆都笑了,他知道這幾位屬下還不敢背叛自己,那麼,計劃可以提出了。
半個時辰,三位萬戶臉色蒼白地走出大帳,不是被羊奶嗆的,而是被唆都的計劃嚇的。
三個萬人隊,王安、劉達向東北,周貴向西北佯攻,吸引楚陳二匪的火力,掩護唆都率蒙古軍從正北突圍,再從蒙古軍開啟的突破口一起潰圍而出,向正北行進五十里,從石井江上游琉球炮船到不了的地方渡河,回泉州老窩。
唆都的話說得好聽,什麼“回泉州後奏明大汗,諸位大大的封賞”、“蒙古軍戰力強,負責開啟突圍通路,你們跟在後面可以輕鬆點”,但誰不知道,所謂的佯攻是讓新附軍送死,便是和這幾天挨炮一樣?另外,就算蒙古軍真能突破,人家有馬,咱們新附軍步行,還不是留在後面讓楚、陳二匪包餃子?
蒙大帥恩典,佯攻地部隊一接戰,自己三人可以帶親兵,騎馬隨著蒙古軍突圍,可失去了親信部曲,失去了大軍,蒙古主子還會要三條沒了爪牙地癩皮狗嗎?
周貴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營帳,等眼睛適應了帳中昏暗地光線,他忽然發現一個青衫烏紗的人,搖著扇子坐在自己的大椅上。
那人一笑,露出口白森森的牙齒:“你好,我姓李,名鶴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