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擔心陳洪派人來抓芸娘,便一早親自來送了,兩個錦衣衛當然不知道這層底裡。想到這裡,黃錦自己苦笑了一下:“沒有就好。這個人可是老祖宗打了招呼的,一定要送回杭州。上船吧,即刻走。”
另一個錦衣衛這才走到後邊的轎前掀開了簾子:“下轎吧,上船了。”
芸娘拎著那隻布包袱從轎子裡出來了,走到黃錦面前深深一福。
黃錦望了望兩個錦衣衛,兩個錦衣衛會意走了開去,同時向幾個轎伕揮了揮手,轎伕們也都走了開去。
黃錦從袍袖裡掏出兩個封套,望著芸娘:“一張是司禮監的文牒,拿著它哪個官府衙門也不敢找你的茬。一張是銀票,老祖宗給的,回到杭州找個僻靜的地方住下,不要再惹麻煩。”
芸娘真正沒有想到太監裡也有這般好人,而且是令天下人聽著都害怕的老祖宗和黃公公,那淚花直在眼眶裡轉:“老祖宗和黃公公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不值得…”
黃錦:“楊金水是老祖宗最親的兒子,也是我最鐵的把子,他作的孽就算我們替他償吧。不要想多了,朝廷的事,宮裡的事也沒有那麼多緣由。”
“哎!”一個錦衣衛突然發出了喝止聲。
黃錦轉頭望去,芸娘也循聲望去,二人都是一怔。
高翰文提著個包袱被那個錦衣衛擋在五丈開外。
高翰文先是深望著芸娘,芸娘已經低下了頭,他又向黃錦望去:“我來送個別,請黃公公恩准。”
黃錦望著芸娘低聲問道:“見不見他?”
芸娘聲音更低:“黃公公要是願意,就讓他過來。”
黃錦朝那個錦衣衛揮了下手,那個錦衣衛讓開了,高翰文走了過來。
黃錦也不看他,自己踱著步走到了岸邊。
高翰文走到芸娘面前約二尺處站住了,先放下了那張琴囊,又放下了包袱,向她深深揖了下去。芸娘別過了頭,原來就在眼眶裡的淚水嘩嘩地流了下來。
高翰文揖後雙手一直抱在胸前,頭也依然低著:“我本不配來送你,也不知說什麼是好。還是借用嵇康那句話吧。”說到這裡他喉頭已然哽咽了,費勁說出了那句千古名言:“‘《廣陵散》從此絕矣’…”說完拿起了地上的琴囊和那個包袱,嚥進了那口淚水,沉默少頃,平靜了聲調:“從此我也再不會彈琴了,包袱裡是我記的一些琴譜還有昨日買的幾什衣服,這些你要嫌棄都可以扔到河裡去。只是有幾封書信,是我寫給海知縣、王知縣的,拜託你轉交他們,報個平安吧。”
芸娘揹著他揩了淚,轉過頭去雙手接過了琴囊也接過了包袱:“書信我會轉交,琴和琴譜就算我幫你收著吧…”說到這裡兩眼深深地望著高翰文。
深通琴道的人都知道那句話“目送歸鴻,手揮五絃”!高翰文心中的弦被芸娘猛地一揮,震顫不已,開始還怔在那裡,望著她期待的目光,終於完全明白了,竟下意識地深點了下頭。
芸娘立刻又捎起了自己那個包袱,徑直向客船走去。
兩個錦衣衛也立刻走向黃錦向他單腿跪別,黃錦一揮手,二人也疾步向客船走去。
跳板收起了,船篙一撐,櫓槳搖了起來,那條客船慢慢離岸而去。
黃錦轉身鑽進轎內,兩隻小轎飛快地向東便門而去。
這裡只剩下了高翰文,還在望著那條漸漸搖向河中的客船。
突然碼頭那邊響起了巨大的銃炮聲,高翰文注目望去,目光立刻呆痴了。
——一條偌大的官船在碼頭上啟航了,高高的桅杆上赫然掛著幾面大旗,船頭那根桅杆的一面大旗上繡著“總鹽運使司”,船尾那根桅杆的一面大旗上繡著“都察院”,正中桅杆的一面大旗上只繡著一個偌大的“鄢”字。
大船的後面還跟著浩浩蕩蕩的船隊。
畫外音:“一場轟轟烈烈的倒嚴政潮,就像這條秋季京杭大運河平靜的水流,只在水面泛起一層微瀾,栽著不倒的嚴黨,載著天下蒼生的苦難和無數人的失望又從京師順流南下?。”
杭州大運河碼頭
火把,船隊,滿艙的糧袋!都是雙桅船,前一根桅杆上掛著“浙江布政使司”的大燈籠,後一根桅杆上掛著“軍糧”的大燈籠!
每條船上都站著護送軍糧的兵士。
在緊靠碼頭的那條船上,海瑞把袍子的一角掖在腰帶上,袍袖也挽得高高的,正和船工一道,將遮蓋糧袋帆布上的一根粗麻繩穿過艙邊的鐵環緊緊一勒,打好了最後一個結。
王用汲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