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遞發到兵部的。一份是浙江發來的抗倭軍情急報,一份是宣府發來的抵禦俺答進犯的軍情急報。”說著將公文遞了上去。
就在交接公文的一瞬間,師徒的目光這才碰上了。
張居正緊緊地望著老師的眼腈,徐階的眼裡仍然只有虛空,倒是下意識冒出了一句帶吳語的鄉音:“儂坐吧。”
就這一句鄉音,距離便近了。
張居正按理應該坐在大案側面的椅子上等著問話,這時卻把椅子搬了起來,直搬到大案的對面,對著老師坐了下來。
徐階望了一眼值房門外,兩個太監一左一右都露出半個背影在那裡站著,想了想,將面前一疊空白的公文箋紙輕輕推到了張居正面前,接著又望了一眼筆架上的毛筆。張居正眼一亮,又望向了老師。
徐階卻不看他了,只望著面前的公文:“先說浙江抗倭的軍情吧。”
張居正會意,慢慢說了起來:“從五月倭寇陷桃渚,胡宗憲命戚繼光部在臺州一帶已經跟倭寇打了七仗,打得很苦,也打得很好。”說著慢慢伸手拿起了筆架上的筆,開始在面前的空白箋紙上寫了起來,口中繼續說道,“現在倭寇都退到了海上的倭巢,胡宗憲分析,近日內倭寇將集聚兵力攻犯臺州。”
就在張居正聲朗句晰說這段話時,鏡頭照著他在箋紙上寫的卻是另外的字,而且筆不停地揮,這段話說完時,箋紙上另外的話也寫完了,他輕輕將箋紙調了個頭推了過去,推到徐階面前。
徐階的目光向那張箋紙看去。張居正緊盯著低頭看字的徐階,接著又說了起來。
一時間靜靜的內閣值房裡同時出現了兩個聲音,一個是張居正陳報軍情的聲音,一個是徐階看著的箋紙上張居正心裡的聲音。
張居正陳報軍情的聲音在徐階的耳裡是那樣遠,張居正箋紙上的聲音在徐階的眼前是這樣近。
張居正繼續陳報軍情的盧音:“胡宗憲奏報,眼下最要緊的是臨近省份的客軍必須在十日內趕到浙江沿海幾個要塞城池,牽制倭寇,他才好部署戚繼光部在臺州跟倭寇主力決戰。”
同時張居正箋紙上的聲音:“接譚綸急報,海瑞、王用汲巳審出鄭泌昌、何茂才受嚴世蕃、楊金水指使毀堤淹田勾結倭寇情事,今日之變,是否與此有關?”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又同時停了,在門外的太監聽來卻只有張居正稟報軍情的聲音,一切都如此自然,應該是徐閣老答話了。
徐階:“江西、福建、山東的軍力十天內能否趕到?”說這話時他也拿起了筆架上另一支筆在張居正那張寫了字的箋紙上一揮。
張居正眼睛閃著亮向那張箋紙望去,只見閣老那支筆在箋紙上打了一個偌大的“√”!那一勾又粗又大,幾乎將他在箋紙上寫的字全都蓋住了。
“回閣老。”張居正答著話又拿起了筆,一邊說下去,一邊又寫起來。
張居正邊寫邊說:“江西派了一個鎮五千人,山東也派了一個鎮五千人,福建回奏,倭寇在浙江一旦擊敗很可能轉攻他們,因此無兵力可派。眼下的急務是浙江軍營和客軍都急需軍需糧草。”
這番話說完箋紙上的另外番話也寫完了,張居正又將箋紙調過頭來輕輕推了過去。
徐階目光又落到了這張箋紙上,嘴上卻問道:“仗在浙江打,軍需糧草照例要浙江供給。趙貞吉那裡怎麼呈報的?”
張居正的兩個聲音一個在徐階耳邊一個在徐階心裡又同時響了起來。
張居正稟報軍情的聲音:“趙貞吉左支右絀也是很難。浙江藩庫空虛,他只好將徽商收買沈一石作坊的五十萬兩銀子先充做軍餉。軍情如火,杯水車薪。當務之急是否命浙江立刻抄沒鄭泌昌、何茂才的家產以解危局?”
張居正箋紙上寫的聲音:“趙貞吉首鼠兩端令人不解。倒嚴在此一舉,他為何將海瑞審訊鄭泌昌供詞與何茂才的供詞作另案呈遞?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當務之急必須將海瑞審訊筆錄鄭泌昌、何茂才的供詞呈奏皇上!”
這一次徐階沒有立刻接言,是真在沉思,想了片刻,說道:“一個鄭泌昌一個何茂才所貪墨的贓財未必能解得了危局。趙貞吉的難處只怕比你我所想的還大呀。”說著提起了筆在張居正這張箋紙上粗粗地畫了一把“×”。
張居正當然明白徐階此言的深意,也進一步證實了趙貞吉所為很可能便是自己這位老師的意思,倏地站了起來:“鄭泌昌、何茂才所貪墨的贓財既不能挽危局而滅賊敵,朝廷就更應該命趙貞吉深挖其他貪墨官員的財產!大明安危繫於東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