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監欄。
那間牢房裡赫然坐著一個日本浪人!
那人手上腳上都帶著粗粗的鐐銬,身上卻穿著乾淨的絲綢和服,頭臉也颳得乾乾淨淨,露出了頭頂上只有倭寇才有的那束髮型。
“我們說話從來是算數的。”何茂才的聲音十分溫和,“兩年了,我們也沒殺你,也沒再殺你們的弟兄,每天都是要什麼便給什麼。你還有什麼不信的?”
“那是你們不敢不這樣。”那個日本人竟然一口流利的吳語,“不要忘了,你的前任就是在牢裡殺了我們的人,後來全家都被我們殺了。”
何茂才被他頂得眉頭一皺,語氣也硬了:“話不像你說的那樣。你們既然那麼厲害,為什麼不去殺胡宗憲的全家,不去殺戚繼光的全家?”
那日本人眼中露出了兇光,立刻一掌,將席子上那張矮几擊得垮裂成幾塊:“總有一天,胡宗憲、戚繼光全家都得死!”
幾個兵立刻握緊了槍,擋在何茂才身前。
“讓開。”何茂才喝開了那幾個兵,“話我都跟你說了,井上十四郎先生。你們東瀛人不是都講義氣嗎,以你一個人可以救你們十幾個弟兄,還可以得到那麼多絲綢。願意不願意,本官現在就等你一句話。”
那個井上十四郎調勻了呼吸,盤腿坐在席上,閉上了眼,顯然在那裡想著。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有牆上的火把偶爾發出劈啪的爆火聲。
“給我弄一條河豚來。”井上仍然閉著眼,卻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什麼?”何茂才沒聽清楚,轉頭問身邊的人,“他剛才說什麼?”
身邊的隊官:“回大人,他說叫我們給他弄一條河豚。”
何茂才:“給他去弄。”
那隊官:“大人,這麼晚了,到哪裡弄河豚去?”
何茂才:“去河道衙門。告訴他們,死也給我立刻弄一條河豚來!”
杭州知府衙門二堂
海瑞和王用汲同時站了起來。
一個隨從打著燈籠引著高翰文進來了。
“你下去吧。”高翰文的聲音有些嘶啞。
隨從立刻退了出去。高翰文卻仍然站在那裡。
海瑞望向了他。王用汲也望向了他。
高翰文立刻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強笑了一下:“二位這麼晚了還在這裡等我?”
海瑞:“明天便要再議那個議案了。我們等大人示下。”
高翰文把目光移開了,也不坐下,還是站在那裡:“上不愧天,下不愧地。明天就請二位多為淳安和建德的百姓爭條活路吧。”
王用汲有些詫異了,望向了海瑞。
海瑞定定地審視著高翰文,兩眼閃出了驚疑的光。
第八章
浙江巡撫衙門大堂
一日之隔,一室之間,氣氛已大不相同。
鄭泌昌依然坐在正中的大案前,滿臉的肅穆,眼睛已不似前日那般半睜半閉,而是目光炯炯,向坐在兩側案前的官員一一掃視過去。
何茂才也一改前日那副擰著勁的神態,身子十分放鬆地斜靠在左排案首的椅子上,一隻手擱在案上,幾根手指還在輪番輕輕叩著案面。
什麼叫官場?一旦為官,出則排場,入則氣場,此謂之官場。浙江那些與會官員雖不知道相隔的這一天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一個個都已經感受到大堂上的氣場變了!今天的議案能透過嗎?
一雙雙眼睛都不禁望向仍坐在右排案首的高翰文。
高翰文還是那個高翰文,身子直直地坐在那裡。但稍細看便能看出,也就一天,他的面容在前日是風塵,在今日卻是憔悴。他兩眼虛望著前上方,也沒有了上任時的神采,淡淡的顯出茫然。
海瑞和王用汲還是分別坐在案末的板凳上。
王用汲目光沉重地望著對面的海瑞。
海瑞的目光卻沉沉地望著斜對面案首的高翰文。
“議事吧。”鄭泌昌開口了,目光不再看眾人,望向前方的堂外。
那些官員也都坐正了身子,眼觀鼻,鼻觀心,耳朵卻都豎了起來。
鄭泌昌:“事非經歷不知難。高府臺昨天去了織造局,兩個知縣昨天去了糧市,應該都知道‘以改兼賑’該怎麼改怎麼賑了。”說到這裡,他轉對身邊的書吏:“把議案發下去吧。”
“是。”那個書吏立刻從案上拿起了那一疊議案,先是何茂才,再是高翰文,呈“之”字形,兩邊走著,將議案每人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