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瑞點了點頭,拿起了那支筆。
浙江巡撫衙門簽押房
“賣了!”何茂才一反往日的暴跳如雷,坐在那裡發愣,“我們被沈一石那狗日的給賣了…改稻為桑黃了…”
“現在不是改稻為桑的事了!”鄭泌昌好像跟何茂才互換了個人,他則一反往日的陰沉,這時鐵青著臉,大步來回走著,“改稻為桑搞不成,你我大不了罷官坐牢。要是關在淳安的那個井上十四郎捅出了我們的事,你和我都得誅滅九族!”
“那怎麼辦?”何茂才怔怔地望著鄭泌昌。
鄭泌昌:“趕快去,你親自去,先把人犯押回來。”
何茂才:“胡宗憲都親自派人去了,我也不準能把人押回來。”
鄭泌昌:“只要胡宗憲本人不在,你一個按察使,管一省的刑名,要親自提押人犯,誰敢攔你!”
何茂才:“那我現在就去。”
鄭泌昌:“知道押回來後怎麼辦嗎?”
何茂才這時鎮定了些,想了想:“不能再讓他活著。”
鄭泌昌:“還有現在關在臬司衙門那十幾個倭寇,一個都不能活著。”
“明白。‘’答著,何茂才就往門外走,走到門邊又停下了,”改稻為桑的事不能就這樣黃了。中丞,今年的幾十萬匹絲綢產不出來,朝廷還得追查,查到毀堤淹田的事,你我也不只是罷官坐牢…“
“我知道!”鄭泌昌喝斷了他:“都鬧成這樣了,事情總得一件一件做。”
何茂才:“我去了淳安,你總不能就待在這裡,得去想些辦法把後面的事也開始做。”
鄭泌昌:“你死了我還活得了嗎?這個時候還起這些疑心!”
“不是起疑心。”何茂才還是賴在門口,“你有什麼辦法先告訴我點,我心裡也好有底。”
鄭泌昌真是無可奈何,狠狠地嘆了口氣:“那我就告訴你,我的辦法是三條。”
“哪三條”何茂才急問。
鄭泌昌:“一條是繩子,一條是毒藥,一條是鋼刀!哪一條都能把我這條老命結果了。這你放心了吧?”
何茂才立刻折回到椅子邊坐下了:“那我還去幹什麼!”
鄭泌昌氣得眼一黑,立刻天旋地轉起來,一屁股坐在地上。
何茂才一驚,又起身奔了過去,扶著他:“中丞!中丞!這個時候你可不能倒!”
好一陣子,鄭泌昌才悠了過來,虛弱地說道:“聽說楊公公已經回來了…你去淳安,我去找楊公公…這還不行?我的祖宗…”
何茂才:“您早告訴我不就行了,這是何苦?”
鄭泌昌:“不能耽誤了,快去…”
何茂才大聲地對外喊道:“來人!”
一個書吏進來了,見狀一驚:“中丞大人!”連忙奔過來扶著他。
何茂才站起來了:“快去叫郎中。中丞,我走了!”說著大步走了出去。
江南織造局楊金水臥房
一張好大的紫檀木圓桌,圍著坐了五個人。上首坐的楊金水,左右坐著四條精壯的大漢,面孔硬硬的,都穿著過膝長的黑衣。從背後看去,每個人的肩都特別寬,腰上被帶子一束又顯得特別細,黑衣的下襬短,露出的腿青筋暴露硬如鐵柱。這就是被人稱為“虎臂蜂腰螳螂腿”,大明朝赫赫有名的錦衣衛!
據說錦衣衛選人的這三條規矩是在明成祖朱棣時定下的。這三條是:第一是擅走,一人每天能走一百六十里以上;第二便是擅跳,兩丈高的牆,躍起來雙手一攀,翻身便能過去;第二是擅鬥,不只是有拳腳兵器功夫,更要有狠勁,同時掐著對方的咽喉,自己咽喉破了也不死,死的一定是別人。最厲害的,據說還有“馬功”,就是能七天七晚不坐不躺,兩條腿輪流踩在地上睡覺,七天頭上烈腳著地還能空手殺死一頭狼!
珍饈佳餚對他們不管用,這時每人面前擺的是三腿:一條羊腿,一條狗腿,還有一隻肥肥的豬蹄膀。酒也不用杯,每人面前是一隻斗大的酒罈,上面都貼著一張紅紙,一律寫著“三抬年”字樣。
楊金水笑著:“到哪兒吃哪兒的東西。浙江就紹興黃酒好,極品就是這些三十年的女兒紅。等閒的人喝一斤也就醉了。你們先把各自這一罈十斤喝了。另外我給你們準備了一些,回京時裝上船,給京裡錦衣衛的弟兄們也嚐嚐。”
四個人也笑了,卻都不像笑,嘴巴乾乾地咧開,眼中都還冒著精光。坐在楊金水下首的下首一個錦衣衛問道:“黃酒為什麼叫‘女兒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