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位常山。收謂楊愔曰:“古人云:太子國之根本,不可動搖。至尊三爵後,每言傳位常山,令臣下疑貳。若實,便須決行;若戲此言,魏收既忝師傅,正當守之以死,但恐國家不安。”愔以收言奏帝,自此便止。帝數宴喜,收每預侍從。皇太子之納鄭良娣也,有司備設牢饌。帝既酣飲,起而自毀覆之,仍詔收曰:“知我意不?”收曰:“臣愚謂良娣既東宮之妾,理不須牢,仰惟聖懷,緣此毀去。”帝大笑,握收手曰:“卿知我意。”安德王延宗納趙郡李祖收女為刀,后帝幸李宅宴,而妃母宋氏薦二石榴於帝前。問諸人,莫知其意,帝投之。收曰:“石榴房中多子,王新婚,妃母欲子孫眾多。”帝大喜,詔收:“卿還將來。”仍賜收美錦二疋。
十年,除儀同三司。帝在宴席,口敕以為中書監,命中書郎李愔以收一代盛才,難於率爾,久而未訖。比成,帝已醉醒,遂不重言,愔仍不奏,事竟寢。及帝崩於晉陽,驛召收及中山太守陽休之參議吉凶之禮,並掌詔誥。仍除侍中,遷太常卿,文宣諡及廟號、陵名,皆收議也。
及孝昭居中宰事,命收禁中為諸詔文,積日不出。轉中書監。皇建元年,除兼侍中、右光祿大夫,仍儀同,監史。收先副王昕使梁,不相協睦,時昕弟晞親密,而孝昭別令休之兼中書,在晉陽典誥詔,收留在鄴,蓋晞所為。收大不平,謂太子舍人盧詢祖:“若使卿作文誥,我亦不言。”又除祖珽為著作郎,欲以代收。司空主簿李翥,文詞士也,聞而告人曰:“詔誥悉歸陽子烈,著作復遣祖孝徵,文史頓失,恐魏公發背。”於時詔議二王三恪,收執王肅、杜預義,以元、司馬氏為二王,通曹備三恪。詔諸禮學之官皆執鄭玄五代之議。孝昭後姓元,議恪不欲廣及,故議從收。又除兼太子少傅,解侍中。
帝以魏史未行,詔收更加研審,收奉詔,頗有改正。及詔行魏史,收以為直置秘閣,外人無由得見,於是命送一本付並省,一本付鄴下,任人寫之。
太寧元年,加開府。河清二年,兼右僕射。時武成酣飲終日,朝事專委侍中高元海,凡庸不堪大任。以收才名振俗,都官尚書畢義雲長於斷割,乃虛心倚仗。收畏避,不能匡救,為議者所譏。帝於華林別起玄洲苑,備山水臺觀之麗,詔於閣上畫收,其見重如此。
始收比溫子升、邢邵稍為後進,邵既被疏出,子升以罪死,收遂大被任用,獨步一時。議論更相訾毀,各有朋黨。收每議陋邢文。邵又云:“江南任昉,文體本疏,魏收非直模擬,亦大偷竊。”收聞乃曰:“伊常於沈約集中作賊,何意道我偷任。”任、沈俱有重名,邢、魏各有所好。武平中,黃門郎顏之推以二公意問僕射祖珽。珽答曰:“見邢、魏之臧不,即是任、沈之優劣。”收以溫子升全不作賦,邢雖有一兩首,又非所長,常雲:“會須能作賦,始成大才士。唯以章表碑誌自許,此外更同兒戲。”自武定二年以後,國家大事詔命,軍國文詞,皆收所作。每有警急,受詔立成。或時中使催促,收筆下有同宿構,敏速之工,邢、溫所不逮也。其參議典禮,與邢相埒。
既而趙郡公增年獲免,收知而過之,事發除名。其年,又以託附陳使封孝琰,牒令其門客與行,遇崑崙舶至,得奇貨:猓然褥表、美玉盈尺等數十件。罪當流,以贖論。三年,起除清郡尹。尋遣黃門郎元文遙敕收曰:“卿舊人,事我家最久,前者之罪,情在可恕。比令卿為尹,非謂美授,但初起卿,斟酌如此。朕豈可用卿之才而忘卿身?待至十月,當還卿開府。”天統元年,除左光祿大夫。二年,行齊州刺史,尋為真。
收以子侄年少,申以戒歷,著枕中篇。其詞曰:
吾曾覽管子之書,其言曰:“任之重者莫如身,途之畏者莫如口,期之遠者莫如年。以重任行畏途至遠期,惟君子為能及矣。”追而味之,喟然長息。
若夫嶽立而重,有潛戴而不傾;山藏稱固,亦趨負而不停;呂梁獨浚,能行歌而匪惕;焦原作險,或躋踵而不驚。九陔方集,故眇然而迅舉;五紀當定,想窅乎而上徵。苟任重也有度,則任之而愈固。乘危也有術,蓋乘之而靡恤。彼期遠而能通,果應之而可必。豈神理之獨爾,亦人事其如一。
嗚呼!處天壤之間,勞死生之地,攻之以嗜慾,牽之以名利,粱肉不期而共臻,珠玉無足而俱致,於是乎驕奢仍作,危亡旋至。然同上智大賢,惟幾惟哲,或出或處,不常其時。其舒也濟世成務,其卷也聲銷跡滅。玉帛子女,椒蘭律呂,諂諛無所先;稱肉度骨,膏辱挑舌,怨惡莫之前。勳名共山河同久,志業與金石比堅。斯蓋厚棟不橈,遊刃砉然。逮於厥德不常,喪其金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