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可能是,畢公高或深或淺地捲入了殷商遺族與周室王族大臣合謀的“管蔡之亂”,否則畢公部族不可能以赫赫王族之身陡然淪為庶人,其餘部也不可能逃奔夷狄。其後,歷經西周東周數百年無史黑洞,畢公高的中原後裔終於在晉國的獻公時期出現,其族領名畢萬,一個極為尋常的將軍而已。
晉獻公十六年(公元前661年),晉國攻伐霍、耿、魏三個小諸侯國,畢萬被任命為右軍主將。此戰大勝,晉獻公將耿地封給了主將趙夙,將魏地封給了右將軍畢萬。從這次受封開始,畢萬才步入晉國廟堂的大夫階層。也許是部族坎坷命運艱險,這個畢萬很是篤信天命,大事皆要占卜以求吉凶。當年,畢萬漂泊無定,欲入晉國尋求根基,先請一個叫做辛廖的巫師占卜。辛廖占卜,得屯卦,解卦雲:“吉(卦)。屯固比入,吉孰大焉!其必繁昌。”因為屯卦是闡釋天地草創萬物萌芽的蓬勃之象,對於尋求生路者而言,確實是一個大大的吉卦。後來的足跡,果然證明了這個屯卦的預兆。這次,畢萬也依照慣例,請行占卜,意圖在於確定諸般封地事項。晉國的占卜官郭偃主持了這次占卜,解卦象雲:“畢萬之後必大矣!萬,滿數也;魏,大名也。以是封賞,天開之矣!天子日兆民,諸侯日萬民。今命之大,以從滿數,其必有眾。”於是,畢萬正式決斷:從大名,部族以封地“魏”為姓氏;從滿數,全力經營這方有“萬民諸侯”預兆的封地。
至此,晉國士族勢力中正式有了魏氏,魏國根基遂告確立。
其後,晉國出現了晉獻公末期的儲君內爭之亂。此時畢萬已死,其子魏武子選準了公子重耳為擁戴物件,追隨這位公子在外流亡十九年。重耳成為晉國國君(文公)後,下令由魏武子正式承襲魏氏爵位封地,位列晉國主政大夫之一。由此,魏氏開始了穩定蓬勃的壯大。歷經魏悼子、魏絳(諡號魏昭子)、魏嬴、魏獻子四代,魏氏已經成為晉國六大新興士族之一(六卿)。這六大部族結成了最大的利益共同體,不斷吞滅、瓜分、蠶食著中小部族的土地人口,古老的晉國事實上支離破碎了。又經過魏筒子、魏侈兩代,六大部族的兩個(範氏、中行氏)被瓜分,晉國只有四大部族了。經過魏桓子一代,魏氏部族與韓趙兩部族結成秘密同盟,共同攻滅瓜分了最大的知氏部族。至此,魏趙韓三大部族主宰了晉國。
承襲魏桓子族領地位的,是其孫子魏斯。魏斯經過二十一年擴張,終於在二十二年(公元前403年),與趙韓兩族一起,被周王室正式承認為諸侯國。魏斯為侯爵,史稱魏文侯。從這一年開始,魏氏正式踏上了邦國之路,成為開端戰國的新興諸侯國。
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魏國的政治事件成為我們必須關注的物件。
自魏文侯立國至魏假滅亡,魏國曆經八代君主一百七十八年。在春秋戰國歷史上,近兩百年的大國只經歷了八代君主,算是權力傳承之穩定性最強的國家了。這種穩定性,當時只有秦國齊國可以與之相比,國君代次顯然還要稍多。魏國君主平均在位時間是二十二年有餘,若除去末期魏假的三年,則七任君主平均在位時間是二十五年有餘。應該說,在戰國那樣的劇烈競爭時代能有如此穩定的傳承,是極其罕見的。列位看官留意,之所以要將代次傳承作為政治穩定的基本標誌,原因在於世襲制下的傳承頻繁國家,都是變亂多發所致。是故,君位傳承頻繁,其實質原因必定是政治動盪劇烈,君主傳承正常,其實質原因也在於這個國家的政治穩定性強。當然,也不能絕對化地說,穩定性是傳承少的唯一原因。譬如魏國,其傳承代次少,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出現過兩個在位五十年以上的國君:魏文侯在位五十年,魏惠王在位五十一年。其餘兩個在位時間長的君主是:魏武侯二十六年,魏安釐王三十五年。這四任君主,便佔去了一百六十二年。
魏國政治傳統的基本架構及其演變,都發生在這四代之間。
這一政治傳統,是破解魏國滅亡秘密的內在密碼。
魏文侯之世,是魏國風華的開創時代。
戰國初期,魏國迅速成為實力最強的新興大國,對天下諸侯產生了極大的衝擊力。尤其對西鄰秦國,魏國以強盛的國力軍力,奪取了整個河西高原與秦川東部,將秦國壓縮得只剩下關中中西部與隴西商於等地。這種令天下瞠目結舌的崛起,根源在於魏文侯開創了後來一再被歷史證實其巨大威力的兩條強國之路:一是積極變法,二是急賢親士。
先說變法。魏文侯任用當時的法家士子李悝,第一次在戰國時代推行以變更土地制度為軸心的大變法。史料對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