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中客氣了。”閻立德頗有點兒受寵若驚,拱手說道:“有事儘管吩咐,必當盡力。”
鄭仁基卻多長了個心眼,感覺不妙,連忙說道:“玄成,不好開口,就算了吧……”
“那怎麼行。”魏徵毫不猶豫,認真說道:“開口的確為難你們,但是沉默不語,卻有愧於朝廷百姓,於心難安啊。”
“這麼嚴重。”鄭仁基遲疑,嘆道:“早知道,不應該來的。”
“放心,也不用兩位直言相告,只須回答是與不是,即可。”放下酒杯,魏徵正容道:“鄭兄,最近是否有道詔書,沒有經過門下省審議簽署,便直接遞到了尚書省。”
在魏徵灼灼目光中,鄭仁基低頭不語,手指悄悄地做了個隱秘動作,魏徵心中頓時瞭然,轉頭看向閻立德,笑容滿面道:“閻兄,工部最近是否要大興土木啦。”
抹了把汗,閻立德遲疑,工程自然是有的,而且負責的人還是自己,但是不好說出來呀。
“如此,馬御史……”
魏徵繼續詢問,卻聽馬周淡聲道:“的確,御史臺得到訊息,上皇嫌棄夏秋燠熱,陛下欲盡孝心,決意興建宮室,供上皇避暑,某正要準備奏章,待明日勸諫。”
“善。”魏徵十分欣慰,鄭仁基與閻立德卻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婁子不是從自己這裡捅破的,天子怪不到自己頭上。
韓瑞在旁觀看,心中再次感嘆起來,是為盡孝而興建宮殿,姑且拋開後世的眼光,起碼在這個時代,理由還算光明正大,卻要避開魏徵,營造事實,讓他不能阻撓,可見,在李世民心中,魏徵是那麼的可畏……換個角度,也難怪十年之後,連碑都給推了。
望著興致勃勃與馬周籌劃勸諫的魏徵,韓瑞悄悄感嘆,微微擺頭,眼睛突然定住了,卻見樑柱旁邊,有個**歲的小孩,模樣十分清秀,一雙清靈的眼睛,好奇打量著廳中,察覺韓瑞的目光,小孩閃躲輕藏,又探了出來,羞澀而笑。
衣服裝束,不像僕從小廝,韓瑞若有所思,悄悄挪移幾步,輕輕笑道:“你是魏叔玉?”
“你……怎麼知道。”
清脆的童聲突兀響起,魏叔玉連忙捂住嘴巴,可惜已經遲了。
“叔玉!出來。”
魏徵的聲音,沒有絲毫火氣,魏叔玉卻有幾分害怕,怯怯走了出來,跪下頓首,叫喚道:“阿耶,鄭叔父,閻伯伯,馬叔叔。”
“呵呵,原來是叔玉,幾日不見,長得愈加俊俏了。”鄭仁基笑容可掬,輕侃說道:“可惜叔父沒有與你年紀相當的女兒,不然定要招你為婿。”
年紀雖小,對這種事情卻也迷迷糊糊、半知半解,魏叔玉立時羞紅了臉,可愛模樣,連馬周的臉上也泛起抹笑意,更加不用說始作俑者的鄭仁基,毫不掩飾地放聲暢笑起來。
魏徵心中輕嘆,可惜叔玉太小,若是能再大五歲,那就好辦了。
搖頭晃開不切實際的念頭,魏徵訓道:“想來就來,藏於暗處,成何體統。”
“阿耶,叔玉錯了。”魏叔玉十分委曲,怨怨瞄了眼韓瑞,要不是他,自己藏得隱秘,怎麼會被發現,接受教訓。
小孩子的動作,哪裡能隱瞞得過幾個或心思縝密,或老奸巨滑的官員,瞬間,幾道目光刷刷投射到韓瑞身上,充滿了審視。
微微退步,韓瑞心裡嘀咕,不過是調戲小孩而已,至於麼,然而,事實告訴大家,不遵守尊老愛幼優良傳統美德的下場,往往十分的悲劇。
韓瑞能從魏叔玉的衣著打扮,判斷其不是魏府的僕從小廝,那麼反之亦然,除鄭仁基之外的三人,自然也可以得出相同結論。
有點印象,魏徵側身道:“鄭兄……”
“一個遠房親戚,長年居於鄉野,見識淺薄,失禮之處,諸位多多體諒。”鄭仁基拱手道,心中大悔,果真不該帶他來的,看吧,真鬧出笑話了。
“哈,原來乃是鄭氏良才,怎麼不早說,恕某失禮才是。”魏徵笑道,連忙吩咐僕役新增案席,奉上酒食。
見到韓瑞沒有動靜,鄭仁基沉聲道:“還不過來,參見魏侍中、閻侍郎、馬御史。”
韓瑞連忙走了過來,跪拜行禮,近距離接觸,心中滋味複雜,欣喜、失望、淡然,各種情緒摻雜,表情之上,倒是有節有禮,但鄭仁基卻站了起來,拂了下衣袖,韓瑞還以為什麼地方出錯了,暗暗自查。
不過鄭仁基倒沒說什麼,徑直朝廳旁的側門走去,韓瑞才恍然大悟,輕笑了下,原來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喝多了,要去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