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在他手背上迅速一碰。
“嗯。”他垂著的手指隨之一動,五指微張,但剋制著沒把她牽起來,此前的牽手是為了牽制,多餘的牽手沒有必要。
可為什麼連行為都需要剋制了呢?別想了封暄,這就是個拿著刀刃挑人心防的人,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有讓人忍不住想入非非的勾子。
“殿下才是我的靈丹妙藥,”司絨毫無所覺,或許是身上的外袍隔絕了夜風,讓她感覺到溫暖,化掉了她一點點防備,所以她試著探出了一點點觸角,把心裡的實話放了出來,“殿下哪裡都好,就是心心念念想著打阿悍爾,打打殺殺多沒意思,我們分明可以玩到一起。”
“這話等青雲軍過境再說。”他不為所動,手指頭僵著,還在動與不動之間徘徊不定,他想,如果她再一次碰到他,他就牽回去,讓她安分點。
“那就遲了。”司絨的觸角被刺到了,她迅速地收了回來,深埋進土裡,這耗掉了她為數不多的勇敢,真正的,屬於司絨的勇敢。
作為阿悍爾公主,她無堅不摧。
作為司絨,她是個走在深宵曠野裡的膽小鬼。
說到這個話題,氣氛便冷下來,這是兩人間無解的死局。
封暄偏頭,在沉靜裡凝視她,看她眉斂眸低,唇線緊抿,在越發昏暗的光線裡迅速黯淡下去,在曲折迴環的陰影裡模糊不清。
“殿下先走,我要去看看弘襄。”她在洞門旁停下腳步,欲言又止地看他,他總不會要押著她回鏡園吧。
“孤送你過去。”他聲音冷淡,指一下廊簷,吳宅簡樸,沒有三步一盞的宮燈,他記得她懼黑。
司絨拒絕了,客氣地說:“這怎麼好意思,喊一聲稚山就來了。”
她還把外衫脫了下來,遞回去給他,轉身往左側廊下走。
封暄抬了抬手,袖子底下的五指仍然是微張的,手臂上掛了兩件衣裳,都有她的味道,一件涼透了,一件尚且溫熱,疊在一起,很有些分量。
他注視著司絨進了屋,才轉身離開。
司絨不知道。
老懞卻傻了眼,目送太子殿下上馬時,清楚地從他馬上披掛的外袍底下瞅見了一角紅色,娘欸,這不是司絨公主穿進去的嗎,還真有點風月事啊。
封暄翻身上馬,馬蹄踏碎紅楓,融進了山林夜色裡。
一夜過後,溼泥還未乾,封暄又策著馬從龍棲山主峰迴到鏡園。
他解著微溼的披風,鬢眉沾了山間霧雨,顯得五官寒冽,沒回屋更衣,下馬就快步往膳廳走,把披風拋給九山:“什麼時辰了?”
九山不敢直視殿下,有些躊躇:“巳時中了。”
今日早朝急議,耽擱了些時辰,他踏步邁入膳廳時微一頓足,看著空無一人的膳桌,說:“公主已經用完早膳了?”
九山偷瞥了眼殿下:“公主今早沒來。”
沒來。
封暄沒說什麼,沉默地坐了下來。
因為他拒絕了她拋來的友好枝,所以她也拒絕他,這拒絕從大楓林裡的外袍一直延伸到了鏡園的膳桌,在無聲無息裡,戰鼓雷鳴,誰先低頭,誰就要被敲斷一截傲骨。
第二日。
九山小心翼翼地推開膳廳門,這回什麼也不必說,殿下也不再問了,公主又沒來。
熱鬧過後的冷清最難忍受。
她真是個癮。
*
秋意漸深。
阿悍爾西北,定風關的朔風驟然颳起,軍旗獵獵,先響起的是犬吠,塔塔爾部和仇山部從枯野中衝出來,持著鋼刀與長|槍,在定風關打響了第一戰。
句桑率著六萬阿悍爾戰士回防反攻,他不善言辭,沉默溫厚,從未與誰紅過臉,連稚山都不說他是刀,而說他是一面厚盾。
當戰鼓響起時,句桑站在老樹霜皮旁,心跳幾乎與戰鼓同頻率,他遙遙望著北昭的方向,望著山南海域的方向,望著身後連綿不絕的草野,那都是他深愛的家人。
他低下了身,把手伸進草叢裡,感受到了阿悍爾的脈搏。
再站起來時,拿起了刀,翻身上馬。
騎士歸來。
戰!
*
北昭吹不到戰場的朔風,連訊息也要七日才到。
報平安的書信裡,寥寥幾行字,就蓋掉了無數的鮮血與廝殺,司絨把它們疊在枕頭底下,數日睡不好一個安穩覺。
司絨在北昭,打的是另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且只能贏,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