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喜訊傳來之後,日本徵清大本營就跟炸開了鍋似的。大本營內分祀伊勢大神宮神社,更是門庭若市,陸海軍將官,政府高官紛紛前來。慶賀天助神佑。到了晚上,不輪著值班地參謀,更是在廣島出名的佐伯町青樓一條街置酒高會,歡呼慶祝大勝利。
一個個建議都提了出來,無非就是山東上陸順利,遼南打勝,清國已無抵抗餘力。可以轉用兵力於直隸平原,展開會戰,陷落北京!
可是伊藤博文卻絕足不與會,多麼盛情的邀請也不賞臉。只是一夜又一夜的守在地圖前面。佝僂著腰沉默的思考著什麼。只有在這個夜裡。他才在自己寢室之內,招待了一位客人。
日本式的房子低矮而擠迫,一張小几上只有簡單的幾道日本菜,不過那道名貴的黑鰭金槍魚刺身,還是表明了主人日本內閣總理,明治重臣地身份。
和伊藤博文對坐的,卻是久未露面的日本大特務頭子,曾經和徐一凡交過手鬥過心機的玄洋社頭山滿。
兩人默默布酒,都是一飲而盡。頭山滿神情嚴肅,而伊藤博文眼中隱隱卻有淚光。
“頭山君。這個訊息,勝過十個師團!”
頭山滿低頭行禮,在伊藤博文面前,他恭敬得就象一個小學生:“沒有閣下指導,沒有陸海軍將士的奮戰。沒有天皇威靈地庇佑。如何能取得此種戰局?我等朝鮮籌劃慘敗在前,本來已經無面目對天下人。此次又抱歉沒有幫上什麼忙,面對閣下,唯有抱愧。”
伊藤博文哼了一聲:“陸海軍懂什麼?我可以明白地說一句,就是在遼南全殲了清軍主力,陸海軍現在馬上打下威海,我也不會有半點喜色。整個帝國都不去想,其實帝國已經打不下去了!”
為了這場戰事,日本已經徵用了最後一噸地輸送船舶,為了支撐龐大地輸送補給數量,正常的商業活動,幾乎停頓。
為了這場戰事,日本已經花光了最後一枚銅板。動員費用,運輸費用,進口物資費用,第一期在倫敦市場上市的戰爭國債,幾乎很快耗盡,彈藥儲備將要見底。而第二期國債準備發行的時候,正好是朝鮮敗報傳來,整個市場,幾乎無人問津!日元匯率,在倫敦市場也應聲而落,這逼得政府在採購軍用民用物資的時候不得不花更多的錢!
徐一凡自己都不完全清楚,他在朝鮮的勝利,使得日本比起歷史上更加窘迫十倍。他以為日本還有幾個月好支撐,歷史上的甲午好歹打了大半年,日本才耗盡國力。其實現在不過才開戰兩三個月,日本國庫已經可以跑老鼠了。
雖然都知道大局迫得清廷不能不投降求和,但是隻要清廷內部官僚作風發作,把事情再拖一兩個月,日本將自己崩潰!後起小國悲哀之處,往往如此。它根本就沒有一個大國的底蘊。
雖然有點酒意。這些太過於具體地話,伊藤還是不想對頭山滿說。這就是眾人在狂歡,在高唱軍歌,在大呼要決戰北京的時候。伊藤卻始終佝僂著腰,沉默不語的原因。勝利就在眼前,可是這勝利,卻脆弱得一觸就破!
直到等到了這個訊息。
玄洋社在這場戰事當中。被委以蒐集重任。玄洋社在清經營多年,在這次戰事當中,情報既準確又及時。起了相當大的作用。但是再多的軍事情報,加起來平方再平方,也比不上這次的情報重要!
在日軍登陸榮成灣前一夜。威海一帶,卻抽出了曹州總兵王連三,登州總兵章高元兩部步騎十八營,撤離海防要地威海。趁夜秘密登船,既沒有赴援遼南,也沒有去其他地方,而是在當日凌晨在天津上陸,未經修整。就開赴北京!根據情報,據說李鴻章也有可能在此軍之中!
接到這個訊息,矜持如伊藤博文,也在自己私邸當中宴請頭山滿。那份情報,整夜他就是翻來覆去展讀不休,眼中還有淚花,也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什麼。
頭山滿倒是有心想問個究竟。可是當著伊藤博文地面他哪裡敢?本來伊藤就不怎麼待見他們這些浪人,自己在陸軍當中的奧援川上操六又給徐一凡打死。在伊藤博文面前,他更是大氣兒都不敢多喘兩口。
一晚上悶酒喝下來,他心裡只是轉著一個疑問。這明顯是調兵回京師勤王麼,說明清國人還想抵抗下去,怎麼伊藤閣下就激動成這樣?難道高興的是威海抽走十八個營頭,更容易打下來了?
窗外傳來了那些陸軍參謀宿舍裡喝醉了的人地歌聲,在夜色當中傳得很遠。伊藤一下站起,推開面向庭院地拉門,外面小心守候的下女忙不迭的跪著朝後挪動幾步。又將鞋子放在他面前。伊藤博文卻兩腳踢開鞋子,赤著腳就跌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