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戰後脫穎而出?這些人一旦出仕,在官場上又如何會不如魚得水……用句民間的話說,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反觀寒門士子,個個都是十年寒窗苦讀的書呆子,家學淵源全無不說,還有很多連柴米油鹽都不知不識。這些人,紙上談兵尚可,一旦涉及實務,鮮少有立時可用之才。所以即使皇帝想重用,也是挑不出幾個可用之兵。
也因此,到現在,真正握有實權的,仍是世族出身的官員。寒門官員,大部分皆是言官,在御史臺、翰林院等處任文職,像方肇寧這般,能獨當一面成為封疆大吏的,那是少之又少了。
所以,像他這種人,太子殿下就算再不喜歡,也會用,而且恐怕還要大用。
想到這,她輕輕一笑,“方大人只要謹慎行事,忠心為國,封侯拜相也是不遠的事情。這鳥盡弓藏……嘿,本朝並無誅心之罪,不然本宮還真要治你一治。大人也實在太低估了殿下的胸懷。”
方肇寧沉默一會兒,忽然起身對著徐思妍深深一揖,“多謝公主提點。若無公主這番話,臣不識趣的上了摺子,恐怕徒惹殿下著惱。”
徐思妍虛扶一下,等他重新坐好才道,“方大人常年不在朝中,很多事情也難免看不清楚……這朝中的事情,大人雖暫時說不上話,卻也還是多關心著些的好。”
方肇寧老臉一紅,“臣近來聽聞殿下欲納公主為妃,私自猜度殿下是要重新重用世族,才想多了些。”
徐思妍聞言一愣,半晌自嘲道,“你想岔了。殿下是要藉此奪我的權。我才是那把要被藏起的弓。”
折翼(上)
“妍……不要飛得太遠……我會忍不住折了你的翅膀……”
想起許久之前一個狂亂的夜,他信誓旦旦的宣言,她不禁出了會兒神……他終究是覺得她飛得太遠了嗎?遠到他已經無法再容忍?難道他不知道,她飛得再遠,也不過是一隻紙鳶?
“臣覺得,此時讓公主入宮,並非明智之舉。”方肇寧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點點頭。
現在還遠不是鳥盡弓藏的時機,休養生息許久的世族勢力正蓄勢待發,徐思妍退居後宮,無疑會使凌筠大傷元氣。
更何況,凌筠娶她做太子妃,很多人就會像方肇寧一般,以為儲君有意從新重用世族,那麼,很多中間勢力可能會站錯隊,寒族與世族多年來微妙的平衡也會被打破,繼而無可挽回的向世族方向傾斜。
她清素的面上一片平靜,純黑的美眸中沒了平日的媚光流轉,只見深沉莫測,“殿下畢竟還年輕,況且他是人,而不是神,人總有衝動不理智的時候。這時候,我們做臣子的,便要盡力幫他,不是嗎?”
想不明白徐思妍為何突然對他吐露心聲,方肇寧眉頭緊皺,“這件事,臣怕是說不上話。”
她意味深長的一笑,“聽說御史臺的夏呈思夏大人是方大人的同鄉兼同年進士?”
方肇寧仍然迷惑不解。即使是御史,也管不到太子依禮立妃吧?
夏呈思是朝中清流一派的領袖人物,寫得一手好文章,然而並不十分通曉實務,因此一直以來,都是言官,負責監察官員行止,確保朝政清廉。
此人極為剛直不阿,向來以不畏權貴出名,自身又極是克己,從不授人以把柄,所以一干大臣,全都對他恨之入骨,卻又無可奈何。
徐思妍本身不是很欣賞此類人,所以鮮少和清流一派親近。因為在她看來,清廉故是重要,但整個國家要運作起來,並不是清廉兩個字便可以的……而有很多事情,想要做得好,太過於耿直,是做不成的。
不過,她從來不否認,夏呈思這種人,也有他存在的作用,因為他無所畏懼,所以他只會站在理的一邊,所謂權貴,所謂勢力,他皆會視如糞土,只要他認為自己是對的,便會不顧一切的仗義直言。也因此……即使皇帝,面對這種人,也不敢為所欲為,要避忌三分。
而她現在需要的就是這個。
她微微翹起嘴角,“言官不需要確切證據,便可以風聞諫議,且不會獲罪。本宮一直認為,這是太祖皇帝最英明的決定之一。”
果然如徐思妍所料,凌筠一旦決定了的事情,便會毫不猶豫的執行,所以她一入京,便直接被召回了東宮述職,無太子手諭不得離宮,變相的被軟禁在了宮中。
皇帝近些年來醉心天道,凌筠冠禮之後,愈發無心朝政,在她回來的幾天前,便對外稱病罷朝,實則閉關修行了。現在偌大的帝國所有的政務,皆是在東宮的議事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