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於瞭解她,她的一個小動作,便清楚地告訴他……她不想說。
解釋也只是為了掩飾那背後的真相。
他心中鬱痛得就快失控,不停的問著自己,她和他什麼時候生分到了這種程度?縱容她,寵她,所以萬事順她,為什麼最後竟連她的坦然相待亦丟失不見?他真的不明白,已經同生同命,還有什麼不能分享?
忍不住一掌下去,她面前名貴的黑檀案几四分五裂,他無視她的驚惶無措,拂袖而去,以為自己能無心無情的淡漠她眼中的受傷。
可是現在,他後悔了。他不該放任她那樣的離開,因為到頭來心亂難平的,竟是自己。
“殿下,皇上召您去鳳儀宮。”六福略尖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
北方雖是初冬季節,已經寒冷徹骨,萬物凋落。行去鳳儀宮的一路上,入目所見盡是枯枝殘木,暗淡蕭索……沒想到她的離開,竟帶走了宮中最後一抹豔色。
生平第一次,他覺得自己如此討厭冬天……
此時,鳳儀宮中燈火通明,走進去卻空無一人。他有些疑惑的穿過正殿走進內殿,才見到皇帝一身便服,背對著他站在了雕鳳妝臺前,手撫著鳳紋鏤刻,似是緬懷,似是思憶。
這裡自從他母后離開,再無人入住,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還維持著原來的樣子,加上有專門的太監宮女打掃照料,每次來都彷彿覺得母后還在。
這般刻意維護,自然是皇上的授意,然而這許多年來,皇上從未曾踏入鳳儀宮一步……
“筠兒可是奇怪朕為何會在這裡?”皇帝未回頭,大概是從鏡子中看到了他臉上的詫異。
他略一沉吟,透過鏡子看著皇帝年過半百、兩鬢微霜,仍不見半分老態的英俊面容,“皇叔是否覺得自己終於看淡了?”
回應他的是悵然一嘆。沒有承認,亦沒有否認。
靜默許久,皇帝倏然轉身,向外殿走去,他趨步跟上。
經過鳳座時,皇帝停了一下,他以為他會坐上去,沒想到他只是深深看了一眼,便撿了鳳座左首的胡椅坐下,然後示意凌筠坐在他身邊。
“你母后攝政時,並不時常上朝聽政,只在這裡召見議政大臣。這個位置,便是朕的。”皇帝淡淡的敘述。他不明其中意味,所以選擇耐心聆聽。
誰知皇帝好像又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語,當凌筠以為這一晚就會這樣過去時,他才再開口,似是說給凌筠聽,似是自言自語,“世人皆道帝王無情,只是帝王亦是人……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說了這幾句,皇帝轉頭看向他,苦笑道,“而我們凌家的男人,身上流著的,更是痴情的血脈……偏偏歷代帝王的愛情,仿若受到詛咒一般,從來不得善終。”
凌筠忍不住一愣,一股難言的感覺在心中瀰漫開來。
愛情?愛情……
他黑眸盡處如深海般的靜幽,終於起了波瀾。
饒是百般迴避這禁忌如毒藥的感情,終究……還是……沾上了……
兩小無猜的歲月,短暫甜蜜。他和她分享了彼此生命最初的純真,然後這純真結束於他步上朝堂君臨天下的一刻。那年他五歲,卻已經開始瞭解,身為一個帝王,他沒有資格純真……
母后離開時,他九歲。揹負著先皇的殷切期待,懷抱著對如畫江山的執著,他選擇了一條註定艱辛的道路。然而,這道路,可以走得孤獨,卻不可以走得孤立無援,少了蘇家、謝家的支援,他一定走不遠,所以他無情的粉碎了她逍遙世外的美夢,將她拉入了萬丈紅塵。
那時對她,是否有些愧疚呢?
可能吧?
所以後來她替他承劫,長睡不醒,他心中竟有了少許痛的感覺。不過這痛,並不足以讓他許下同死之約。
紅蓮血契,同生同命。
世人必以為契約之人是情到深處,生死相許,誰又知道這背後實則充滿了冷酷地權衡得失。
不過,這血契意外的讓他從此有了一個可以全心全意信賴的人。而他對自己的縱容,就是從這裡開始。
縱容自己寵她,縱容自己疼她,縱容自己佔有她,結果,終於在不知不覺間,讓她成為了一朵從他血肉之中開出的妖豔毒花。
愛嗎?他還沒有怯懦到不敢面對自己犯下的錯誤,若說不愛,那是欺騙自己。
然而,有多愛?他……不知道。
“皇叔突然說這些,是在警告筠嗎?”他從容微笑,掩去了心中的動搖。
他清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