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遠古上仙,湛明嬋非常忐忑。
看到正掀著鍋蓋撩撥蒸汽的無涯的時候,這種忐忑就飆升到頂端,讓她眼前發暈,挪了幾步,甚至連問好都忘記了,只是低著頭,看著腳邊的席子,那竹條編織的經緯線怎地如此紛亂而精美,她突然感覺無涯已經回正了頭,正打量著自己,渾身就一陣子發熱,她想:為什麼會發熱呢?啊,因為緊張吧,而且天熱了,還穿著包身的深衣,怎麼會不熱呢?沒看那鍋子鬧得那麼歡,沒看那蒸汽衝得是如此猛嗎?
“坐吧。”無涯一如既往地輕聲吩咐,湛明嬋應了一聲便慢慢跽坐下去,還未坐正,聽得無涯道:“挺好看的。”
湛明嬋身子一扭,趕忙撐住席子矯正坐姿,她張口想說點什麼,譬如“上仙謬讚”一類的客套,但嗓子幹到發不出聲來。
“染髮的話,紫色對你是最好的,很沉穩。”無涯微笑地端詳她,這讓湛明嬋更加急促,“上仙有何事吩咐嗎?”
她勉強道。
無涯說:“倒也沒什麼,只是女魃回了赤水,我這裡更是冷清。”
湛明嬋說:“萬年來,您不都是這樣過的麼?”
無涯看她,“說得倒是,只是近來……”
他自嘲地搖搖頭,“有點不清靜了吧。”
湛明嬋說:“修仙,就必須清靜嗎?”
無涯淡淡道:“那麼你以為呢?燈紅酒綠中來洞悉紅塵嗎?”
湛明嬋覺得這話似是嘲諷又似是責備,心中不安又氣惱,口氣有點冷,“上仙教訓得是。”
她恢復了本有的應對方法——是,是,是。
無涯沉默了一下,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說:“梳子處理好了?”
湛明嬋微怔:
真的是神仙啊,什麼都知道。
“還沒有呢。”她說。
無涯道:“放到哪裡了?”
“寢室的床墊下。”
“你沒有立刻廢掉。”
湛明嬋遲疑了一下,“我想,應該還沒那個必要,萬縷梳雖然具有對發妖的吸引力,只是發妖絕跡已經很久了,廢掉的話,可惜了些,而且我最近……功課比較緊。”
作為學生,學校的功課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位;作為湛家掌門,靈異古怪的事情則是合情合理的第一位。
但是當這兩個身份重疊到一起的時候,那麼誰才是第一位?
湛明嬋在心裡苦笑。
無涯淡淡道:“我知道在學校,你不太好布法陣,但總可以帶回家好好處理一下,這樣隨手一丟,莽撞了些。”
湛明嬋就乾巴巴地繼續說“是”,她甚至認為,如果無涯突然問她“你是男人嗎”,她大概也會立刻說“是”。
無涯當然不會問這種無聊的問題,他只是撥弄了一下香爐,又緩了一刻,才慢慢道:“你們家的人,我還算了解,同輩的女子,和你關係最近的只有湛明菲,但還有些遠親,當然,對你而言遠了一點,但若就前幾位掌門而言,也不算太遠。”
湛明嬋說:“是。湛家支脈眾多……有時,自家人都認不清了。”
“支脈眾多,不好控制。”無涯道,“那麼你的口中,就更不可以出現‘認不清’這種話了。”
湛明嬋在心裡嘆息,“是。”
無涯說:“湛明菲,湛明惠,湛明嫣,這三人的資質,是同輩人中,相當不錯的。”
湛明嬋想了一下,“湛明菲和我同是曾外祖母的後代,湛明惠和湛明嫣,和我該同是玄外祖母的後代。”
無涯微微一笑,“記得就好。”他繼續道,“前幾天,你的二表叔帶著湛明惠來拜訪過我。”
湛明嬋坐直了身子,“還真是沒完了?”她魯莽地譏諷。
無涯卻沒有生氣,只是說:“明嬋,這種事情是不會結束的,即便你取得了絕對的優勢,也無法斷了那些念頭,何況……你沒有絕對的優勢,你需要小心,謹慎,一刻都不能分神,你要記住,你所經手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會落入有心者的觀察之中,成為日後的一個理由,你如果無法斬草除根,當然,我也不願意看到那樣的悲劇發生,那麼你就要盡力做到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不要落人口實,這包括你的品德,能力,責任心等等,不是說只要不違反祖訓家規,就可以輕輕鬆鬆地握著法杖。”
湛明嬋知道無涯已經把話說得不能再明白了,她也知道自己應該感激涕零,對無涯上仙的慷慨指點給予十二萬分的感謝,但她只是簡簡單單地道:“上仙的教誨,明嬋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