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哭道:“我怎麼會不知道?我為什麼會不知道?我從有了思想開始就知道這個道理,怎麼辦?康夫人?鏡子如果被毀掉,我們就再也出不去了!”
“你一直都沒有出去,不也挺好的嗎。”湛明嬋輕輕說。
腳下再度捲起一陣劇烈晃動,只維持兩秒鐘,戛然停止了。
天空的破碎也停了。
“我在這裡怎麼會好?!外面那個人冒充了我,她從鏡子裡走出來,把我丟到這裡面,她取代了我的一切,而我只能停在這裡,透過鏡子看著一個熟悉卻相反的世界,我只能重複著她的動作,只能看著她讓我看的一切,我沒有自我的決定和自由,我在這狹窄而單調的空間裡沒有目的的生存,這卑鄙的小偷,強盜!”
周佳啜泣,“康夫人……快帶我出去啊。”
震動再起,只是變得輕而緩,而後又停了下來。
湛明嬋向上伸出左手腕,那根本來軟綿的紅線,陡然繃直,湛明嬋用左手拿起法杖,向著佈滿皺紋的天空放出一縷淡綠的光芒,那光芒鋪在了整片白色的天上,裂痕便消失了。
湛明嬋用右手勾起了傅玫,環住這睡美人的腰肢,左手輕輕用力,紅線便拉著她和傅玫向上升去。
周佳一聲嚎叫,向上跳去,她試圖抓住傅玫的腳,但差了分毫。
“你還沒分清自己是誰嗎?”
湛明嬋說。
“你是鏡子裡的周佳啊。”
“你才是映象,只是真正周佳在這面鏡子裡,留下的一個像。”
“只因你存在於噬鏡中,所以有了獨立的思維,可這思維竟是如此錯亂。”
“外面的那個,不是冒牌貨,那就是周佳。”
手腕用力,紅線繃得更直,她們的上升在加速,而天地間的此時,也變得無比平靜,彷彿方才的一切搖動和碎裂,都是幻象。
鏡子裡的周佳呆呆地跪在地上,她從白霧中探出腦袋,猶如掙扎著從凍土下探頭的萌芽,“不可能。”
“陰陽鏡下,我看得分明,而且……”湛明嬋輕輕地說,“若你是真正的周佳,又怎會一口一個‘康夫人’呢?驚慌失措的周佳,是會直接喊我的姓名,我問你,我叫什麼?”
鏡子裡的周佳昂起頭,淚水凝結在圓潤的臉頰,“你?你是康夫人,你叫康夫人……”
“因為你只聽周佳那樣稱呼過我吧。”湛明嬋說。
“你叫什麼?”鏡子裡的周佳向上跳著,“你叫什麼?!你叫什麼啊?!你是康夫人!你會幫助我,你說過你會幫助我,你說過要帶我到外面去的,你是個騙子!”
湛明嬋抱緊了傅玫的腰桿,她再次促動紅線,速度更加快了,“謝謝你,也請記得,我叫湛明嬋。”
亮光閃爍,湛明嬋閉上眼睛說:“對不起,周佳。”
騰空而出的剎那,湛明嬋法杖一點,綠光奔出,只聽砰一聲響動,一團綠色的火轟轟燃起。
這鏡子,在火中迅速化為灰燼。
噬鏡,必須徹底損毀,否則貽害無窮。
而映象,是虛的存在,它們和鬼不同,鬼是實體的人另外的一種生存方式,而映象不是,它們沒有被賦予存在的意義,儘管我們的眼睛認為它們也的確存在。
但它們本身就只是一個像,因實體而存,當實體離開了鏡面,它們就會立刻消失。
它們不能有獨立的思想,一旦為實體而存的像——譬如映象,也譬如影子,有了獨立思想,那將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況呢?
就好比人類創造的電腦,學會了自己思考一樣。
危險。
扼殺。
蒼溪湛家的保護物件,終究是實實在在的人。
不能有分毫的手軟,噬鏡要毀,映象更要毀。
湛明嬋的腳終於碰到地板的瞬間,她滿眼瀰漫的,竟是一鏡子的淚花,在鏡面內,而手指頭,碰觸在外,橫亙之間的,是不相容的虛實。
這個故事的尾聲
湛明嬋冷冷地看向自家大廳,在她拼死拼活到鏡子裡撈出傅玫的同時,本該是封閉的公寓,卻是很壯觀,很熱鬧。
白瑢的半個身子都扒住了茶几,她的腹部插了一把尖刀,鮮血浸透了白色的裙子,她卻依然對湛明嬋微笑,“明嬋,你沒事就好。”
沙發上倒了一個人,是湛明嬋的表姑湛修晚——湛青閣的女兒,湛修則和湛修婷的親妹妹。
她此刻被湛明儒控制的陣法困住了,動彈不得,藍光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