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上秋,天光漸亮。徐楹站在繡樓窗前,目所極處,前月開得熱鬧的荷塘只剩下零星幾個粉白。哥哥徐桓不知從哪兒找來的幾盆月季還開著碗口大的紅黃白幾色花朵。總歸是年年都有不同景。
整個延寧伯府就數青桐苑景緻好,有一面臨水,難免會潮溼。因此青桐苑是整個延寧伯府裡閣樓最多的院子。京城居大不易。京裡大多數人家都有閣樓,徐楹這個院子也不顯眼。也只有小董氏母女二人眼熱。
“大娘子,怎地這般早就起來了?”守夜的紫竹揉了揉眼睛。
徐楹昨日把徐槿送進祠堂,心裡竟不覺得有多痛快。今日卯時左右竟是醒了。紫竹一向睡得沉。徐楹繞過她走到窗前。紫竹竟是一點未察覺。
見紫竹那樣子,徐楹沒好氣道,“還不伺候你家娘子梳洗?”
紫竹急忙稍作整理,下樓吩咐小丫鬟端水的端水,拿面巾的拿面巾。不過片刻間,原本沉寂的院落處處人影來回走動。
紫蘭給徐楹綰髮時,只覺發頂冰涼一片,“娘子今日起早了吧?紫竹那蹄子竟然又睡得人事不知。以後還是別讓她值夜了。”
“只靠你一人守著夜裡怎麼行?等中秋後買進一批丫鬟再慢慢□□吧。”徐楹細語道,“紫竹也不是次次如此的。”
紫蘭想到如今處境也就罷了。
辰時,紫蘭伺候著打理好的徐楹去慈安園給老夫人請安。臨出門時,徐楹吩咐紫竹道,“叫廚房給我準備兩籠素三鮮蒸餃。”
紫竹不解地撓撓頭,紫蘭則是若有所思。
今日既非初一,也不是十五。到慈安園請安的只有徐楹一人。請安後陪著祖母用早膳,這是徐楹這些日子以來養成的習慣。
拉著祖母進行餐後九十九步完鍛鍊,徐楹又開始讀佛經裡的故事。只是個孝子歷盡艱辛為母親求得靈藥的簡單故事,徐楹卻是越讀越覺得沉重。艱難地讀完後,徐楹問祖母,“人生來是善還是惡?”
董氏哪裡看不出小孫女眼裡的掙扎,人之初,哪有善惡。隨意拿過一張潔白的宣紙,“這張紙是好還是壞?”看著孫女口訥的樣子,董氏繼續道“這張紙交給一個擅畫之人,明日可能成一幅好畫。若是交給一個不惜紙的,明日就是廢紙一張。是好是壞,全憑人塗寫。”
徐楹告別祖母,回到青桐苑時,紫蘭手裡捧著一大摞宣紙。
“餃子備好了?”徐楹問湊到身邊的紫竹。
紫竹點點頭,就是在徐楹在府裡最落魄的時候,廚房那邊的人也沒敢怠慢青桐苑。更何況徐楹昨日大發神威地將徐槿關進祠堂。
“紫蘭提著食盒跟我去祠堂。”徐楹吩咐。
徐家的祠堂在延寧伯府的西北角,肅穆莊重,少有人氣。褪去錦衣華服的徐槿正拿著掃帚揮舞。見徐楹進來,徐槿怒目道,“少來這裡假慈悲,要不是你把事情捅到父親那兒,我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徐楹看都沒看徐槿一眼,只是吩咐紫蘭將食盒放到祠堂裡供休息的小間,如今徐槿住的地方。徐槿示威地揮舞掃帚。徐楹冷道,“你如果沒做錯事,我拿什麼去告狀?”
徐槿頓時一噎。
徐楹繼續道,“昨夜母親為了給你求情,被父親責罰,現在都病了。你竟然還不知悔改。我回去就建議父親選一個嚴厲的教養嬤嬤。我給你準備了些素三鮮餃子,看你過得不錯姐姐也安心了。”
徐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看徐槿,只是想來看看,然後就來了。徐槿看著徐楹一步也沒回頭地離開,捏住掃帚的手緊了又緊。等到徐楹的身影徹底消失,徐槿扔下掃帚,奔進室內。食盒是青桐苑專用的花梨木桐花食盒。徐槿一伸手就想要將食盒掃到地上。接觸到食盒的那一剎那,徐槿想起昨天晚上的菘菜炒蘿蔔,菘菜炒豆腐。今天早上更是隻有一碗白米粥和一個饅頭。
開啟食盒,一籠八個的柳葉餃白胖可愛,素三鮮的香味更是直往鼻孔專,徐槿顧不得這是她最討厭的徐楹送過來的東西。反而在心底有些埋怨母親,畢竟她兩頓沒吃到好東西了,母親也沒派個丫鬟過來問問。
德馨院。
小董氏躺在貴妃榻上,千雨千露各拿了一把美人錘給小董氏松筋骨。屏風外,白頭髮的老大夫手裡牽著一根絲線認真聽診。好一會兒,老大夫捋了捋鬍子,慢悠悠地開口道,“夫人脈體圓湛,乃滑脈。恭喜夫人這是有一個月左右的身孕。”
小董氏自生了嫡子徐槐後就再無訊息,不由興奮道,“真的?!”
老大夫高深道,“這是自然,雖然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