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身回話:“兒臣是想,大內侍衛雖好但多有家有眷,不如去銳箭營挑些無牽無掛的人。否則長年不聚,父母天倫之前不能盡孝,妻子子女間多有疏遠,總不好的。”
康熙點頭,純愨的心就是細,只是:“怎麼突然想起來要侍衛了?”擺手讓李德全把跟前嚐了一著的金玉筍絲端到了純愨跟前。純愨起身謝賞後,恭謹回話:“是兒臣偶然間想起來的,外蒙情勢複雜,額駙和兒臣雖有皇阿瑪撐腰,但總歸怕小人暗中計算。皇阿瑪賞給額駙的一營精兵雖好,但也不能日以繼夜。水火無情,兒臣很是有些害怕。”
水火無情?
單這四個字就可以肯定這點子是誰提給純愨的了。胤禩低頭微笑,瞟眼看了一下十四,胤禎嘴角雖也抽了抽,但到底臉上還是丁點笑意也沒有。
康熙聞言,一時很是興嘆,停箸思量了一陣後,對純愨溫言輕道:“一個多其薩究竟是不行的,呆會子皇阿瑪再送三個給你。至於那二十五個侍衛嘛,先讓恪靖的護衛長修理一個月。一月後,恪靖走了再讓這四個輪流□。等你明年回蒙,應該就足夠派上用場了。”
“兒臣謝皇阿瑪賞賜。只是,有一點兒臣想和皇阿瑪告準。”康熙聞言挑眉,卻在聽到純愨的話容後,頓時皺眉:“什麼?你明年不打算和策凌一起回諾音賽顏?”
雖聽見皇阿瑪話頭不對了,但純愨仍然點了頭,可理由是要講在前面的。盯著眼前精美絕倫的御用貢瓷上的精花,純愨壓了幾壓才把湧到喉間的哽咽壓了下去,然後半啞著嗓子輕道:“皇阿瑪,策凌的心思您是知道的,他在京裡壓抑多年,一直渴望回到外蒙。您替他想得周全,讓二姐六姐全回京來□兒臣,以期可以讓他專心旗務,可到底他的性子不同於二姐夫。”
頓了一頓後,指間握了極緊,思量再三後,終是揚起頭來直視康熙:“皇阿瑪,您能保證兒臣能多少年嗯?十年、二十年還是三十年,亦或者連十年都活不到?”
這話題?
“十妹,你怎麼能在皇阿瑪跟前說這麼不吉利的事?有皇阿瑪護佑,你自然是可以千歲千歲千千歲的。”胤禩薄嗔,可康熙卻直接擺手打停了他的輕斥,然後目光炯炯看著眼前這個自己越來越看不透的十丫頭。
純愨毫不避諱,只是眸色轉了微黯:“皇阿瑪,二姐夫有家有室有旗有族,縱使二姐沒能生下一男半女,也不妨礙他對大清的順臣。可策凌不一樣,雖說有個奶奶留在京裡,可到底年歲大了,哪天一不小心就走了。從此之後,策凌無所牽掛,就是外蒙的一隻飛鷹。不錯,兒臣活著一天可以替您拴著他一天,可哪天兒臣要是死了嗯?布布還小,能不能養大尚在未知,就算是養大又如何?不過是個孩子。諾音賽顏不缺女人,孩子更是想要多少就會有多少。到時候,您怎麼辦?策凌的軍謀疇略並不輸給昔日的葛爾丹。土謝圖汗是個多沒用的主,您比誰都清楚。一旦他有了異心……策旺阿拉布坦在西,羅布藏丹津西南呼應,若再加上諾音賽顏,兒臣敢問皇阿瑪。到時候以歸化城一個女兒之身,巴林部二姐夫單人獨騎如何抵擋?羅卜藏袞布就算是忠心為主,可到底能出了多少分力,您有把握嗎?”
沒有把握,誰都沒有那個把握!
太聰明的人是好用,但越是好用的人反咬起一口來就越是兇猛。更兼之適才純愨分析的前面情形,康熙也好,胤禩也罷,就連胤禎也再沒心思想別的事了。鳳眼緊眯,看著自家十姐停頓半晌後的繼續發言:“所以兒臣決定,明年先不回諾音賽顏。讓策凌一個人先回去,讓他把憋了十幾年的心勁兒全洩完,讓他一個人去面對那起子山一樣高的繁文瑣節。兒臣要他累到極點,疲憊到極點。只有那樣,他才會想起大清對他的助益,才會想起如果有兒臣陪在他身邊,會有多好?”
說到這兒,純愨臉上微微一紅,鮮妍嫵媚中卻漸帶哀傷:“兒臣現在並沒有馴服他,他雖待兒臣好,卻也並沒有真心實意全情託付。這樣不安全,太不安全了!兒臣不滿意,所以兒臣不會再忍下去了。兒臣要反擊,既然他把兒臣當成一個公主來侍奉,那麼兒臣就要讓他看看,兒臣的公主手段是怎樣的!兒臣給他這個機會,看他最後到底是要兒臣當他的妻子,還是他做兒臣的額駙。”
一場豪賭,賭的是人心是人力,卻更有七分在天意。勝敗很是微妙,可是純愨不怕:“風薩問過兒臣,這輩子最想幹的事是什麼?兒臣當時沒有說出口。可今天,兒臣要告訴皇阿瑪:兒臣這輩子最想幹的事就是把策凌徹底馴服,兒臣要他做到,兒臣活著的時候他聽話,兒臣死了以後他比兒臣活著的時候還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