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的罵。這次我可是記住了媽的吩咐,根本沒找他。我正為自己的懂事而慶幸,卻見媽和梅姨攙著渾身透溼的表姑走了過來。
“天紫,去把那擔空水桶挑回去。你人矮,不要用擔杆鉤,把扁擔直接穿到空桶提樑裡,曉得不?”
媽最近老是分派我做事,而且我和弟弟只要一有衝突她就怪我,這是她到龍女村後最大的變化,變得像奶奶和其他村裡人一樣重男輕女!我曾為這些和媽媽頂過嘴過犟,但梅姨卻批評我不曉事理:
“你媽忙得屁股不落凳,連屙尿的時間都沒得,你不幫忙哪個幫忙?你得向阿林、桂仙她們學習。”
梅姨特別喜歡阿林和桂仙,老誇他倆勤快、懂事。她也很喜歡桂仙的模樣和她那腦紅頭髮,時常用天藍色的綢子替她扎辮子。那時的桂仙靚得像商店裡賣的人公仔。想到梅姨那麼疼我,每次羅波送了東西給她她都會給我們一份,平日還幫我洗身洗頭織毛衣,我能不聽她的話嗎?這樣我慢慢的勤快了,媽喊我做事時也不敢頂嘴,動作利索了不少。這回也一樣,媽的話音剛落,我就泥鰍般從她們旁邊滑了過去。我看見表姑的頭髮上沾著幾根石姜和深水裡才有的綠珠珠,估計她剛才把自己沉到橋下方的潭裡去了。媽和梅姨身上也滴著水,梅姨的頭髮緊緊貼在頭上,高高的胸脯像兩座小山,彷彿一條美麗的金魚,媽的腰在溼衣裡那樣纖細,整個身子看上去像個奇怪的瓶子。也許潭水深,也許是山風有些冷的緣故,要麼就是給周遭密匝匝的篁竹給映的,她們三個人臉色發青,身體邊緣浮動著一圈隱約的綠霧,看上去奇幻而怪誕。
“曉得不,玉嬌是水鬼變的吶,她終究要浸死的。上一次在鴨嬤潭,這一次在河裡,嘖嘖!”
“她親孃就是下河時浸死的,現在索命投胎來了。還好,念著是親女,又讓她返生了。”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我的1968》 第三部分(2)
“聽講福祥的卵子被廣林他們割了,人死了吧?”
“做這種缺德事,要斷子絕孫的,他們就不怕麼?”
“花鼻公一家不要麵皮,呸!”
有那麼一陣,龍女村上空雲集著各種各樣的傳說。男人們上工時閒聊的功夫比先前多了,女人們更是紮成堆,任花鼻公這個隊長怎樣吆喝,她們也不散。只是花鼻公一來,她們的竊竊私語立即變作冷嘲熱諷,挖苦花鼻公即將有個比他還老的麻臉女婿。鄉下婦娘人平日言語本就放肆,如今又有意要人難堪,幾次下來,花鼻公竟有些悚她們,見了,常繞著道兒走。最難受的要算麻子果了,幾乎一夜間所有的女人都不搭她,連她家燙粉皮絲這種鄉鄰必得前去幫忙的大事兒也沒有一個人上前。麻子果只有逼著玉嬌、金嬌兩人踏了幾天的碓,還要篩米、浸米、磨漿,粉皮絲還沒燙,就把玉嬌給累病了。
“死貨!裝給哪個看啊?老天爺又不開眼,開了眼讓他用雷公把你這種懶鬼打死算了。”
我那些日子和阿林、桂仙、夏發他們在我家門樓邊的院坪上玩“跳海”或是跌五指,要麼在柿子樹上繫上用新禾杆搓成的粗繩打沉沉。麻子果有意罵給我們聽,每次都辣著*叫,聲音嗡嗡的,好像她的嗓子眼兒連著一口大水缸。有時媽媽、奶奶從上工的地方歸屋呷茶或收衫衣什麼的,偶爾聽見麻子果的吼聲,她們便不約而同地“呸”一聲,我們細鬼崽也跟著“呸!”其中桂仙的“呸”聲最好聽,尾音翹起,好像在打“喔嗬!”桂仙比我剛來時長高了一些,紅頭髮編成兩根鬆鬆的大辮子,上面扎著梅姨給她的藍綢子。她的門牙長齊了,面板怎麼也曬不黑,笑起來眼睛彎得像月亮,細條條的身子又直又圓,胸脯上開始鼓起了小苞苞,總之看上去很標緻。她畢竟是村裡土生土長的人,對麻子果比較瞭解。當我問她麻子果為什麼不太下田做功夫時,桂仙告訴我說麻子果跟人講她得了肝病,其實她是裝的,而且廣林已經跟大隊供銷社打好了招呼,只要玉嬌嫁給她,馬上就安排她到供銷社賣貨,麻子果則安排到大隊食堂做伙頭,都是掙工資的。
“講不定以後還可以吃上商品糧呢!”
阿林則這樣跟我說。他的訊息來源於銀娥嬸嬸。
銀娥嬸嬸這種大熱天多半不出工,她時常找藉口回孃家,據說也在哪個單位打零工,是她那個農場場長爸爸安排的。每次從孃家回來,她必定要僱上幾個腳力往家裡捎吃的用的,還有錢和各種各樣的傳聞。阿林身上穿了件黃軍裝改的小褂,看得出有八成新,肯定和阿林現在傳播的訊息一樣,是銀娥嬸嬸這回從孃家帶來的。
“你媽有個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