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算了,何必呢?你們家金嬌、金龍也姓周呀。”
“是羅,隊長嫂,你說話也得顧顧大家呢。說到粘人草籽,只怕哪裡都有呢。”
鳳子嫂不冷不熱地插了一句,弄得麻子果滿臉脹紅。麻子果罵表姑時大約把她那段跟著野男人逛縣城的經歷給忘了。為這事花鼻公差點和她打了脫離,最後麻子果跪在地下發了咒誓,花鼻公才沒趕她出門,不過狠狠地揍了她一頓。現在被鳳子嫂這麼一說,她再厚的臉皮也透光啊,她抓不到鳳子嫂的話柄,便將七竊裡的那股火一起朝著表姑和福祥發了:
“你們這些××,操你××,……”
伴著唾沫星子飛散到空中的,全是些堪入耳的粗話。“把耳朵塞住”。媽媽命令我,我伸出兩根手指堵住了耳朵孔,罵聲變小、變尖了。
就跟麻子果的聲音刺痛了我的的耳膜一樣,麻子果的罵聲也刺痛了福祥和表姑的心。表姑仍然平靜地幹著活,握木耙的雙手卻顫個不停。福祥的雙目隨著麻子果越發難聽的髒話而變圓、變亮、變紅,眉頭緊鎖在一起,顯見得憤怒到了極點。媽媽一見不妙,趕緊和鳳子嫂一起把他推到了路口。
福祥攥緊拳頭,默默地往山裡走去,臨走時丟下一個令表姑心酸的眼色。表姑呆呆地望了會兒楊梅坑口,這才轉身問麻子果:
“我爹叫我幹什麼活,挑谷?犁田?”
表姑的口氣是陌生的,彷彿並不認識麻子果,麻子果哼了哼:
“叫你去燒窯,當窯姐。你不就盼著這一朝嗎?”
麻子果說罷,一扭一擺地上去糞寮了。
“不象話,哪有這樣罵自家人的。”
媽媽又氣又無奈,鳳子嫂可能是見慣了麻子果的作派,這時早就斂了怒容,坐在樹蔭下安安靜靜地奶孩子去了。
“我真是前世造多了惡,碰上一個這樣的黑心肝。”
表姑低聲地哭著,幽噎的哭聲涼涼的,冰得我耳疼心疼。
“玉嬌,你裝什麼死?哪個罵你啦?又不是公主小姐,說你幾句都說不得,掉什麼蛤蟆尿?還不臉紅,虧得大家都看著,不曉得的還以為我怎麼欺負了你呢!你爸叫你回家做飯,大隊的李書記要到我們家吃飯,快去啊!”
麻子果耳朵真尖,表姑的耳語她也能聽見,接著她粗礪的聲音從臭烘烘的糞寮裡飄了出來。
“廣林?他來你家幹什麼?”
媽媽許是想起了那個花鼻公要把表姑嫁給廣林的傳言,敏感地問道。表姑搖搖頭,抽抽答答地回去了。
“廣林那流子才好玩呢,聽說他有一次去赴墟,見一個賣韭菜的妹子長得靚,就假裝買韭菜,買了又嫌不好,左挑右挑的,挑得那妹子煩了,順手把菜奪過,不賣了。你猜廣林怎麼著,他扔下十塊錢就要走。那妹子還錢給他,他說不是他的。妹子一聽,把錢往兜裡一塞,挑起菜就要走。廣林不幹了,拉住人家的扁擔不放,說要她去一趟大隊。妹子不去,廣林就涎著臉說:我是大隊書記。妹子譏笑他:大隊書記聽講叫廣林吶!你曉得他做什麼叫廣林呢?你講給我聽我才信你。廣林一聽高興死了,忙說廣林就是麻子的麻字拆開來啊,不過我的麻子還不算太大,遠一點是看不出的,嚇得妹子趕緊跑了,廣林覺得沒看夠那妹子,好幾日悶悶不樂呢!”
鳳子嫂把孩子重新背上,饒有興致地把廣林的故事說給媽媽聽。我和夏發這時偷懶坐在一旁,被這故事逗得直笑,夏發還笑得栽了個跟斗,媽卻沒笑,而且臉上的陰雲越來越重:
“這個卵人,他哪配當書記呢?哎,聽說過他和玉嬌的事麼?”
“聽是聽人講過,說不定是玩笑吧?”鳳子嫂疑疑惑惑地說,正在這時,她背上的小七“嘟嚕嚕”拉了一泡尿,搞得她滿襠盡溼。她“嗬喲”一聲,在小七屁股上狠狠地拍了一掌:“你個沒心肝的,我剛把你背上,就拉了我一身。”鳳子嫂用手摸摸自己的褲襠,好氣又好笑,一邊有節奏地抖著身子,想止住小七的哭聲,小七可不管大人的心思,他嗷嗷地大聲叫著,把幾隻偷穀子吃的麻雀給嚇跑了。
龍女村的天氣多少有點兒怪。不管天怎麼熱,夜裡照樣要蓋棉被,而且霧大,常常是日光還掛在山頂上,背陽的山谷裡已瀰漫起白霧來。
這天晚上,霧又起來了,還很濃,月兒便顯得淡淡的。月輝下,村莊似乎疲憊了,八點半鐘,公社的有線廣播剛剛結束,各家各戶統統閉門關窗。梅姨為避開到龍女村蹲點的公社革委會主任、上海阿拉羅波,下午收工以後就到我家來了,說是晚上要在我家搭鋪。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