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我總會有辦法把你養起來。鳳喜說,我不著急,怎麼會不著急?一轉眼也是黃臉婆了,一旦人老珠黃,成了一片乾巴巴的白菜葉,誰還肯稀罕我?哪個男人不想吃新鮮水靈的爽口白菜呢!
那你說,你說怎麼辦?邱先生問。
鳳喜用輕鬆自如的語調說,老邱,給你當二房小妾真是太委屈我了。可是,我又有什麼辦法呢,誰叫自己是小姐身子丫環的命呵。我可以答應你了,只是你想在外面包養我,就不能讓你的黃臉婆知道,你也能明白後宮起火是什麼後果。
邱先生說,風喜,你不要再說了,你能給我邱家生育兒女,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你。風喜瞪了他一眼說,你們男人的心真是深不可測,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喜歡我給你邱家生育後代?邱先生說算了,算了,我都喜歡,只要你答應我就行。
風喜扭著腰身投進邱先生的懷抱,撒著嬌說,你說話要算數。
說話不算數別怪我心狠,到時候喝下毒藥死在藥堂門口,讓你一輩子抬不起頭來,讓你犯案坐牢。
邱先生顯然很生氣,在風喜的大腿上捏了一把,他嘟嚷著說,你們這些女孩子真會耍弄男人,又總是被男人們玩耍,對男人就這麼不放心?做男人的真是弄不明白,你們這些女孩子的心裡到底藏了一把什麼樣惡毒的刀子,捅死男人都是易如反掌的。
風喜反唇相譏道,你不懂,女人殺人是不用刀子的。她狡黠地一笑說,你該回去啦,回去晚了還要下跪的,別再丟自己的臉面了。
邱先生用手梳理散發著油腥味的散亂頭髮,抓起一把茶盤裡的糖,邊往門口走邊說,我生來就是一副軟骨頭,一天不跪搓衣板膝蓋就發酸和腰疼呢。
鳳喜掩著嘴吃吃的笑起來。
目光緊隨著邱先生的背影而去,風喜坐在房間裡喜滋滋的嚷道,老邱哎,我就等著你的好訊息了。
鳳喜決定嫁給邱先生做外面包養的小妾,已是這年的暮秋了。
秋風飛揚,使人感到一種難以名狀的寒意。四喜堂門口的幾株鐵掃帚樹早已褪盡了春日裡的綠意,乾癟的葉片上泛起很多形狀不規則的黃斑。一棵棵狗尾巴草在秋風中搖晃得疲憊無力。
有一天,鳳喜和梅香、亞琴等幾個姐妹去逛吃食攤。幾個人走出胭粉巷,一路的拐彎抹角,嘻嘻哈哈的隨意說些很風情也很露骨的話語。她們一邊吃著油炸糕,一邊走過大街上幌旗搖閃的店鋪。
在經過南關街的高記銀匠鋪時,從門口探出一張臉正向她們張望,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梅香感覺到那雙眼睛充滿了無邊的慾望,而且泛起一層清純的光暈,不是四喜堂裡那些男人混濁而獰邪的目光。風喜咬了一口油炸糕說,這個小白臉,也有一顆偷色的賊心呢!亞琴說,只怕他沒賊膽,不就是一個銀飾店的夥計麼,上口都喂不飽,哪裡有錢填補下口,你說是不是?姐妹們哄聲大笑起來。
鳳喜說,高記銀匠鋪的小夥計真是傻瓜蛋,幾天前我來打造一雙銀腳鐲,偏偏高銀匠吩咐他給我量尺寸。從前的夥計膽子大得包天,給我在腳腕上量尺寸總是磨磨蹭蹭的捏來捏去,沒完沒了,半天也量不完。他呢,倒是兩隻手拿不住皮尺,幾次都沒有量成。
我笑得腰疼,越笑他越是害怕,真是有味道。亞琴說,你有點兒不要臉了,一個小夥計你也*,成了害人精了。風喜駁斥道,你要臉,怎麼一宿沒男人陪著就睡不著覺呢?
走到一個街口時,一個塌陷著雙眼的老頭灰頭灰腦地當街坐著,把手裡的兩片竹板子呱嗒呱嗒打得上下翻飛,聲音單調而枯燥。風喜說,梅香姐,咱們都算一卦,也好知道今年的流年運氣。
梅香的表情像一潭平靜的秋水,她說,咱們這種賤命用不著卜卦,自己都能算得出來,大富大貴是跟咱們姐妹無緣的。亞琴說,我偏不相信,咱們可是不用出什麼力氣就能掙錢的,除非世界上的男人都死光了,我們才會餓著自己的肚子。
梅香嘆了一口氣,她說,你知道什麼,你只知道吃油炸糕。咱們年輕的時候能大把大把的賺男人的錢,可是年老色衰的時候一個男人也不會施捨你了,人老珠黃的女人比一棵狗尾巴草都要賤。
這就是命啊,風喜的聲音似乎有些悽愴。
紛亂的雨聲
亞琴吃掉最後一口油膩膩的糕團,嚷道,你們天天總是命呀命呀的,我偏不認命,測字是唬人的,卜卦也是唬人的,睜眼的怎麼能受閉眼的糊弄呢?她對風喜說,你相信就測一個字嘛,日後一旦從良當了闊太太,咱們也能沾光掛彩的,不枉做了一回好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