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上,是一個小點;有一張圖上鹿特丹甚至小到看不到,但是她知道它就在那裡。比恩從來不知道世界竟然有那麼大。有那麼多人。
但是凱羅特修女回到鹿特丹的地圖,讓他試著回憶他最初的記憶是從哪裡開始的。從地圖上看,什麼都不一樣了,因此回憶並不容易,他花了很長時間來指出他曾在哪裡接受哪些人的餵養。他把這些地方指給凱羅特修女看,她在所有的地方做了標記,每個地方都是。一會他就明白了——所有的地點都在一個區域內,然後按照順序,它們指出了一條路線,從他發現頗克的地方直到……
……那個乾淨的地方。
那實在是太困難了。他太害怕了,跟著守衛跑出了那個乾淨的地方。他不知道它在那裡。事實是,凱羅特修女自己說過,守衛可能就住在那個乾淨地方的附近。這樣,她順著比恩的記憶往回找,她可能找到的是那個守衛的公寓,至少三年前那位守衛居住在那裡。或者現在還在,守衛會知道什麼呢?
他知道那個乾淨的地方是哪裡,他一定知道。現在比恩明白了:對凱羅特修女來說,找到比恩是從哪裡來的是很重要的。
找出來他到底是什麼人。
只有……他已經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人了。他試著對她說。”我就在這裡,我知道,我沒有說瞎話。”
“我知道,”她說,她笑著擁抱了他,很好。感覺真的很好。她放開他,他不知道他的手該怎麼擺,她在表示要他擁抱她。他曾經見過別的小孩子這樣做——有爸爸媽媽的孩子——但是他總是覺得他們是要緊緊地抓住他們的父母,以免迷路流落到大街上。他不知道他們那樣做只是因為那樣很舒服。凱羅特修女的身體有的地方很硬,有的地方很軟,抱起來的感覺怪怪的。他想起頗克和阿契里斯的擁抱和親吻,但是即使他習慣了擁抱,他也不會想親吻凱羅特修女的,何況現在他也不想擁抱。他讓她擁抱了他,但是他從來不想去擁抱別人。那種想法他一時一刻也不曾有過。
他知道,有時候她用擁抱他來代替解釋,他不喜歡這樣。她不想告訴他到底為什麼要找到那個乾淨的地方,所以她擁抱他,說些”哦,你這個小可愛,”或”哦,你這個小可憐。”一類的話,但是那意味著那比她說的更重要,或者她認為即使對他解釋了,他也沒有足夠的知識和智慧去了解她的意思。
他繼續試圖儘量回憶起更多的東西,但是他不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因為她也沒有把所有的都告訴他,這樣做很公平。他會自己找到那個乾淨的房間,不讓她知道。
等到他覺得告訴她對自己會更好的時候再告訴他。因為如果她得到的結果不好呢?她會把他丟回大街上麼?她會不讓他去太空中的學校麼?因為她在測試結束後曾經許下這樣的諾言,那時她告訴他他的測試成績很好。但是他現在不能去,至少他要五歲了才可以,甚至那時也不一定行,因為這不全由她一個人決定,那時他就知道了她沒有足夠的力量實現自己的諾言。因此,如果她在他身上發現任何錯誤的東西,她就可能收回她的諾言。甚至保護他不受阿契里斯傷害的諾言也不一定會實現。所以他要自己去找那個地方。
他仔細研究了地圖。他在自己的腦子裡規劃了一些東西。他告訴自己,就是他睡著、說話、思考、回憶的時候也要努力把那位守衛的面孔記起來,還要想起那間他呆過的房間,他就在外面的樓梯上聽到那個粗俗的女人站著和他吵架的。
一天,當他覺得需要回憶的東西已經足夠以後,比恩去了廁所——他喜歡廁所,他喜歡讓他臉紅害怕的東西就那樣消失——他沒有回到凱羅特修女教學的地方,相反,他從另一條路走過走廊,出了大門走到街上,沒有人試著阻止他。
然後他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他忙於記住守衛居住的地方結果他現在不知道自己在哪裡。這裡不是他熟悉的城市。實際上,看上去和原來的世界也不一樣了。代替原來那條人聲喧譁、到處是汽車、手推車、腳踏車、溜冰的人的街道的是一條几乎沒有人,到處停著汽車。也不是間商店。所有的房子和辦公室或者是住家的辦公室的標誌都很小。
唯一特殊的建築物,就是他剛從裡面出來的那一棟。它看上去很樸實,方正也比較高大,但是在他前面沒有任何的標誌。
他知道他要去哪裡,但是他不知道這裡到那裡的路。很快凱羅特修女就會來找他了。
他開始就想到要躲起來,但是他想起她知道他曾經在那乾淨的地方躲過的事情,她什麼都知道,所以她也會想到在大建築中找尋他可能躲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