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夫的房間突然從二樓被移到這裡時,到底是小學幾年級。雖然這間房間比之前那間來得寬敞,不過敏夫似乎對「二樓」有些不捨與留戀——沒錯,這並不是敏夫的意思。雖然當時靜信只是個孩子,卻也十分清楚孝江把敏夫的房間移到一樓的理由,靜信直到現在仍然對敏夫十分歉疚。帶著些許的罪惡感。今晚靜信一如往常的伸手敲敲房間的玻璃窗,坐在床邊的敏夫立刻抬起頭來,示意靜信趕快進來。
「嗨。」
從房間的雜亂可看出敏夫過去的故事。從小學時就不曾移動過的單人床跟書桌。即使原本塞滿了書架的參考書變成了醫學書籍、矮櫃裡面的玩具和唱片也被一瓶瓶的洋酒所取代,靜信也一點都不覺得這些轉變有任何突兀的地方。
「來一杯吧?」
敏夫拿起酒杯,開啟房間裡的小冰箱。這個小冰箱是敏夫回來繼承醫院之後唯一添購的家電。也不等靜信回答,敏夫就在另一隻高腳杯裡面加入冰塊。
「這麼晚了。找我有什麼事?」
敏夫邊斟酒邊問道,語氣聽起來有點故做輕鬆的味道。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啟齒的靜信,只好盯著手中的酒杯不發一語。敏夫乾脆就盯著螢光幕上向來不感興趣的電視節目,點燃手上的香菸。
「……村子裡到底出了什麼事?」
「『什麼事』是什麼?」
「先是秀司。然後是山入的那三個人,緊接著是小惠、義一以及阿吹。你不覺得才一個夏天就死了這麼多人很奇怪嗎?」
敏夫的回答十分不以為然。
「去年夏天村子裡死了四個人,今年也不過比去年多三個而已。天氣一熱老人家的體力本來就會變差,久病纏身的老人家更容易出狀況。再說今年夏天比往年熱得多,不必大驚小怪吧。」
「我不是在跟你說這個。」
每年村子裡死了多少人這種事,身為僧侶的靜信清楚得很,不必敏夫來提醒。
「村子裡不少老人家都像義五郎一樣癮疾纏身,更不乏像義一那種久臥在床的病人。每年總是會有幾位老人家離開人世。這幾年一路看下來,倒也習慣了。不過像秀司那種正值壯年的人就不一樣了。他又不是出了什麼意外,好端端的壯年人怎麼會突然病死?」
敏夫回答的語氣更加的不以為意了。
「秀司本來就是成人病的危險族群,隨時都有可能罹患癌症、心臟病或是腦中風,也不是全無猝死的可能。」
「那小惠又怎麼說?我知道年輕人不是全然沒有猝死的可能,以前發生過類似的個案,未來也有可能再度發生同樣的悲劇。可是半個月來一連死了那麼多人。這樣正常嗎?阿吹的年事已高,隨時都有可能發生什麼問題,她也明白自己的健康情形,所以早就將自己的墓地整理好了。如果罹患急病而死的只有她一個人,倒還可以視為正常的個案,一點也不足為奇。可是就在半個月之前,阿吹正值壯年的兒子也死了。秀司不但身強體健,而且也沒什麼宿疾,卻莫名其妙的死了,半個月後母親也跟著走了。他們兩個都走得十分突然,連住院治療的機會也沒有,這還能說是正常現象嗎?」
「也不是全然不可能。兒子先自己一步而走。年邁的母親當然會感到萬念俱灰。」
「親哥哥去世的悲痛都忍過來了。還有什麼不能承受的?」
靜信凝視著敏夫,卻只看見他若無其事的看著電視節目。
「村迫秀正也是年紀一大把了,隨時都有可能離開人世。若猝死的人只有秀正,我也不會覺得奇怪,義五郎和三重子的情況也一樣。然而三個住在同一個部落的人幾乎同時死去,然後正值壯年的外甥也跟著過世,半個月之後,連親妹妹都離開人世。這些人全都沒有就醫的機會,我們甚至連他們到底哪裡不舒服都不知道,而你卻認為這算是正常狀況?」
敏夫沒有回答。刺鼻的煙味似乎讓他感到煩躁,只見他眉頭深鎖不發一語。
「個別檢視他們的死亡的確找不出什麼疑點。老人家的過世本來就很常見,年輕人的猝死也是時有所聞,若只有一兩個人去世的話。或許還沒什麼好奇怪的。可是短短半個月之內一連死了那麼多人,這種不尋常的連續性難道沒有任何意義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
「……是不是瘟疫?」
靜信的質疑讓敏夫不由得將視線從電視螢光幕上移開,然後把手中的菸頭捻熄。
「你的說法可真復古。」
敏夫幽了靜信一默。轉低了電視機的音量,然後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