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和教室宿舍之間的一小塊相對安全的空地上,除了吼著他們不要驚慌、不要亂跑外,我們只能選擇等待,等待這波震動的過去。那真算得上是近乎絕望的等待。我們就這樣被夾在幾幢隨時都有可能倒塌的高樓間,可以清晰地看到不遠處的大山似乎正向外鼓脹、爆裂。
在那樣境地下的人怕是沒有時間概念的吧,我也不知道等了多長時間,這揪心的震顫稍稍緩和了一些。就那會兒,我們指揮著兩三百名學生從教學樓間狹窄的通道飛快地撤離到了籃球場。
這時,更強烈的一波震動襲來,回頭看見教學樓上的角樓已經轟然垮塌,重重地砸在樓道口,摔得粉碎。隨即漫天的黑沙捲來,吞噬了剛剛還嫵媚的陽光,也吞噬了一張張驚恐萬狀的臉。模模糊糊的,我看見人們或兀自奔逃,或攙扶,或揹著,從四面八方湧來。我不知道這突如其來的災難究竟給我們帶來了多大的傷亡。我只是在操場上不停地奔走呼喊:“有受傷的沒?有沒有受傷的?”檢視著那些蹲著或躺在地上的同學,除了幾個受輕傷的男生外,倒在地上的多是一些由於過度驚嚇而癱軟在地的女同學,真是萬幸!
世界末日般籠罩一切的沙塵漸漸淡去,我看見了無數熟悉的同事的身影,他們也同我一樣在四處奔走,也不知道他們是冒著怎樣的風險第一時間趕來的。這時,我才突然想起我在威州小學讀一年級的兒子,我還清楚地記得10多分鐘前他走時給我揮手再見的情景,我是該去小學找找我那年僅7歲的兒子了,畢竟他媽媽遠在幾公里外的北校區,只能靠我了。但一轉念,我既然能如此這般照顧我的學生,兒子的老師們也應當會照顧好他們吧。於是,(我)又收回了跨出校門的腳。事後,據由朋友給我帶回的兒子講,地震發生時,孩子的老師手牽著手將孩子們圍在狹小的操場中間,這該是怎樣讓人感動的場面!雖然大家都知道其實在房屋垮塌時這樣的保護根本無濟於事,也只能這樣了。從學校回來的兒子緊緊地抱著我,哭得淚人一般,他根本不清楚今天究竟怎麼了,只有不可言狀的驚恐以及對年老不便的奶奶的擔憂。他一直唸叨著他的奶奶,不斷重複著那幾句話:“奶奶在哪裡呢?她沒事吧?” 感動於兒子的話語,因為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小小心裡還能惦念著愛他的人。
那天的整個下午,我們都在緊張但並不慌亂的遷徙中度過,組織學生上山,而後又撤離回校。黑夜很快就來到了,五月的汶川,夜裡是很有些涼意的,天又不遂人意,這時竟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學校找來了一些塑膠薄膜,分割成塊,幾千師生就這樣頂著薄膜站在操場上,相互依偎著。而彼此的體溫並不能足以抵禦這夜雨中的寒意,學校龍主任當即做出大膽決定,組織“敢死隊”,到學生宿舍裡搶床板、棉被,一隊突擊隊員被迅速組織起來。餘震不斷,搖搖欲墜的樓房隨時都有崩塌的危險,我們兩人一組地衝進宿舍,彷彿是在與死神賽跑,硬是從岌岌可危的學生宿舍中搶出了幾百床棉被。學生們默默接過棉被,這時是不需要有什麼言語的,但我在暗夜裡分明看到了他們眼中閃動著的淚光。
夜深了,被折騰了大半天的孩子們大都擁著棉被昏昏睡去,我抬頭看看天,那夜真沒有月光,連暗淡的星輝也隱逸不見。我聽著孩子們細微的鼾聲和囈語,甚至看到了一個孩子臉上盪漾著笑意,他該是在做夢吧?儘管餘震不斷,但我想一切終歸會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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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也不能少
付明麗
兩年前,我懷著對我的家鄉汶川的熱愛,大學畢業後回到威中上班,做了一名教師。回家的感覺總是好的,況且當老師是我一直以來的願望。我一直是比較幸運的,我想。回母校上班,和我以前的老師做了同事,感覺真的很好。他們給我很多幫助,讓我更有回家的感覺了。離家也近,我能常常見到我的家人。結束大學四年的異鄉生活回到汶川,又開始享受這裡的藍天白雲,青山碧水,還有那一年四季都有的水果,羌寨的臘肉……再加上學生的乖巧可愛……這一切都讓我欣喜不已。
然而,那一天改變了一切。2008年5月12日,我想這是很多人都不願意提起的日子,包括我在內。
我還記得那天,汶川的天空一如既往:燦爛的陽光,微風拂面,空氣淨爽!14:40是我們下午上課的時間,我像往常一樣提前半個小時來到辦公室,準備上課。還記得那天我的心情也很好,就像當時窗外的太陽一樣,我還換上了新買的裙子,刷了睫毛膏。就像很多20歲出頭的女孩子一樣,我也是愛美的。
“快上課了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