鴿?她在睡夢中,發覺自己的嘴角展示出了笑意。自那以後,她再也不去碾房。姜家的大院子,她遠遠地看著,可是,不會走近了。偶爾看到鳳友在路上走,她就會走上另一條路,或者,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等到他走遠,從她的眼中消失。也只在這時,她嘴唇小小地動著,似乎要說什麼。她想告訴他,是她以那樣一種方式,把紀老六嚇住,最後,讓他們全家跪倒在地。也想跟他說,在她的心裡,鳳友從來就是最完美的情的代替表。她從來沒有對他有過一秒鐘的懷疑。她,沒有汙染他。
可是,他會再理解這些嗎?
她要自己忘記他。坐在屋裡,她寫著讀書筆記。過了一個小時之後,她把筆停下了。這時,她發現本子上寫滿了鳳友的名字。看著那一個個凌亂的筆跡,她想嘲弄自己,對著鏡子,想笑一笑。很快,她就默默地離開了鏡子,又到桌邊去寫了。可是,她的臉面無比嚴肅。而咬著筆,不會活動了。她要自己離鳳友家遠些,離鳳友幹活的地方遠些。所以,每次,在不知不覺間,她走到碾房跟前,就要進門了,才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這時候,她想跑掉,已經來不及了。鳳友的聲音,他在裡面吆喝牲口的動靜,把劉穎的腳也定住。她貼在牆壁上,躲在碾房的一角。聽著,為自己的行為而臉紅,眼淚汪汪。她想知道鳳友是不是病了。否則,為什麼那核嗽。他的喘氣的聲音也有了不對勁的地方。她聽到了他的肺活量,也聽到了他的心音。
可是,她沒有聽見,鳳友已經出來了。他發現了她,還是無意中看到?等她回過身,發現他已經站在身後。鳳友的臉上,沒有他平時總有的那種表情。他是平靜的,也是漠然的。劉穎一下子領悟到了這一點。所以,她要讓自己也表示出這一點。就朝他那樣正式地笑了一下,用眼睛說出了對他的想法的尊重。在鳳友的注視下,她同樣平靜地走了。那整個下午,她就再也無法平靜。經常地,她回想著鳳友那天說的話。她並不感到那話有多麼絕情。其中,她甚至體會出了鳳友的人格,他的種種動人之處。他想找到他和劉穎過去的日子裡,那種絕對的純情。發現再也不可能了,他才有了悲哀和憤恨。首先那是對他自己的恨。這,就是他的話的本質。
可是,劉穎對自己,並沒有悲哀和悔恨。
她愛鳳友,讓這種愛保持在最純潔、最無私的狀態。她,一分鐘也沒有背叛這個保證。所以,她在最難過的時候,心裡卻最坦然。所以,那天,她帶著學生們下地,幫著一些農聯體五保戶鋤苞米地時,臉上是和諧的,心裡也是淡然的。屯裡的人,都知道她跟鳳友沒有那種關係了。姑娘們想從她臉上看出這事的痕跡。她只是微笑著,什麼痕跡也看不出來。田家喜到了她這邊,幫著她鋤草。他的身子得離劉穎太近,跟她說著鳳友的笑話,以為劉穎要大怒。可是,劉穎只是起身走了,把他一個人扔在那裡,姑娘們都笑個半死。伍經理對她很滿意。因為,鳳友儘管沒有判刑,畢竟,他的目的達到了:劉穎跟鳳友不再往來。所以,那天他特意找劉穎談話,說他希望劉穎照現在的樣子,好好幹。她的勞教表現每月一上報,報到鄉里。在那上面,伍經理都說她的好話,說她表現得最積極。並且對她說:“然而呢,小劉啊,用不了一年,你就解除哩!”劉穎強作歡樂:“別逗了,伍叔叔。”
“然而呢,你是沒問題的哩,小劉哇。”伍經理說,“近些日子哩,你表現好哩,很不錯哩。然而呢,姜鳳友呢,他算啥哩?你跟他斷了,那叫絕對正確。小劉哇,不是叔跟你說哎,要不是叔作了你的思想工作呀,現在,你不定跟他咋樣了呢。要是那,你這輩子可不就全耽誤了嗎?然而呢,你說哩?”劉穎什麼都沒說。用最無情的眼神,她盯了伍經理一會,身子猛一地轉,出去了。在學校,給孩子們上課,她的表情更豐富,更有樂趣,歡聲笑語更多了。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她才恢復了那種失神的狀態。她的眼睛大大地睜著,什麼都看,什麼都是一片模糊。她知道自己越來越喜歡在回憶中生活。她很在怕,要掙脫它。結果,她想得更多,憶起的事情,令她的眼前更模糊了。
她瘦了,看上去,更好看。她的身影的動人之處,此時有了驚人的變化。她的身子和她的少女的胸脯,令所有的男人都長時間地發呆。好像,在一夜之間,她就有了最誘人的成熟。可是,她感覺不到它。身體的虛弱感,倒時不時地制止住她,不讓她過長時間地看書。當她走得太遠時,不得不停下。絕大部分時間,她是呆在自己的屋子裡。看書,寫信,給過去的同學、家人、親朋寫信。她要自己保持忙碌,這樣,她就不會分心。
然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