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整個教室笑得象天塌了一樣。
鳳友看著講臺桌上的一道縫,真想一頭鑽進去了。
劉穎過來,到他身邊,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是,她的眼淚都笑出來了。
鳳友也想笑,怎麼也擠不出來。他把書在桌上一摔,轉身走了。他生自己的氣,氣得渾身直顫。把拳頭攥得緊緊的,他知道,自己不會把自己打一頓的。意識到此,他的氣更足。現在,他才真是生她的氣了。她的笑聲如同某種物質,令他心悸,也令他著迷。意識到此,他真想把那笑聲一拳擊破,看看它到底是什麼構成。教室後面,有一棵老榆樹。他坐在樹下,一腳把兩根纏在一起的洋拉子蟲輾碎。聽著自己呼呼喘著氣,他知道自己多麼可笑,因此,對她更加氣惱。先是聽見教室裡響起了學生們的歌聲。他們齊聲唱著《縴夫的愛》。不一會,聽見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鳳友耳朵立著,身子一動也不動。劉穎咯咯笑著,到了他面前。她把兩手放在膝間,用雙腿夾住。身子微微屈下,正對著他,仔細看著他的神情。這時候,她的笑容,她所表現出的那種嬌美,令鳳友不會呼吸了。他也抬頭,看她一眼。那小臉蛋上的紅暈,那種天然的女孩子的豔麗,是他所承受不了的。他又低下了頭。
“怎麼啦?真生氣啦?”劉穎咯咯笑著,每一聲,都令鳳友的耳膜輕微顫抖。
鳳友在嗓子裡發出一聲,低沉,什麼意思也沒表達出。
“哎,你多大啦?”劉穎問,又捅了一下他的肩膀。
“十九。”鳳友說。
“哎呀,那咱們同歲呀。幾月份生日?”
鳳友不說話了。他覺得,這個女孩子是要拿自己開心。問題是,自己難道就為這,要生氣,要臉紅嗎?一時間,他有點迷惑了。有生以來第一次,他對自己有了這樣的感覺:我,可能不瞭解自己了。“別生氣了,好不好?”劉穎說,聲音動人,表情更動人,“是我不好,我再也不笑了,向你保證,真的,以後我再也不跟你這樣,不笑了,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笑了。”可是,她的大眼睛,那樣調皮地眨著,笑意已經充滿了瞳仁。說到最後,她已經笑了起來。鳳友看著她,把臉又扭開。她的聲音,特別是,她身上所發出的女孩子的香味,很快就化解了他的情緒。他站起,又看他一眼。兩個人同時大笑起來。那天晚上,鳳友的心情格外好。吃晚飯時,他的話多起來,把二姐的來信給娘念一了遍。二姐嫁到了江北,說是秋後要回孃家來。飯後,幫小妹把算術作業做了。看到爹在豬圈那邊,就過去,跟爹一起掏豬糞。老薑頭懷疑地看著兒子:“你小子,喝喜老婆尿啦?”鳳友笑笑,哼著《縴夫的愛》的曲子,答應著母親的叫喚,去劈柴了。
忙活完了,他懷著少有的輕快心情,回到自己屋裡。拿起那本《古文觀止》,他看著,大聲地念了起來。這時,便聽見了她那唱歌一樣的聲音,在院子大門口,好像是,她問:“姜鳳友在家嗎?”爹答了一句什麼,鳳友完全聽不見了。他的心立刻象敲鼓一樣,跳得那麼響,他能看到自己拿書的手,因為那震動在顫抖著。很快,那腳步聲就到房前了,鳳友聽出,她在打量著他家的房子,還帶著她那微笑。鳳友娘正在外屋醃鹹鴨蛋,一個個地往罈子裡裝。抬頭,看見了劉穎,她一時愣住了,不知她是誰。就聽她問:“大娘,鳳友在屋嗎?”話裡已帶出了笑聲。
她的模樣,說話的動聽,特別是她臉上的秀美的微笑,使鳳友娘回過神來,也樂呵呵地看著她,明白她是誰了。“鳳友哎,娘叫道:“鳳友哎,有人來看你啦。”起身,上前近近地看著劉穎,因為喜歡,拉住了她的手:“哎呀,你就是那個劉秘書吧?咋這麼好看哩?不是親眼見,誰信哩,會有這麼好看的姑娘?”劉穎咯咯地笑起來:“大娘真會說話呀。我是來看看鳳友的。他在哪屋啊?”鳳友已經出來了,站在西屋門口,看著她,再一次,為她大眼睛閃出的美麗而心動。發現她一身“彪馬牌”運動裝,顯出了身子的苗條,站在那裡,有一種誘人的弧度,肩上還掛著一支槍。是總公司保安處裡的那支半自動。“哎呀,還在看書哪。”她笑著說,注意到了鳳友手裡的書。“我瞧瞧,是什麼好書。天啊,還是《古文觀止》哪,你可真行啊。”又大聲地笑了。“笑啥。”鳳友說,也在微笑。“伍經理說你是什麼?土秀才!啊,真是個土秀才!”她笑得氣都沒了。鳳友傻笑著,把書往身後藏,又放到胸前,臉紅了,更顯得手足無揩。鳳友娘樂呵呵地看著他們倆,不明白其中的微妙,因而,更為他們感到喜歡。
這時候,鳳琴一跳一蹦,